2014년 11월 16일 일요일

대학연의보 10

대학연의보 10


臣按:唐人租庸調法皆論丁, 一年之間、納租之外, 一丁出銀十四兩、出力二十日。今制, 賦稅一出於田役, 民之力一以黃冊爲定, 分其人戶爲上中下三等, 各具軍、民、灶、匠等籍, 排年裏甲依次輪當之外, 其大小雜泛差徭, 各照所分之等, 不拘拘於一定之制, 遇事而用, 事已即休, 非若唐人民有常調、役有定日也。
宋以衙前主官物, 以裏正、戶長、鄉書、手館賦稅, 以耆長、弓手、壯丁逐捕盜賊, 以承符、人力、手力散從官給使, 令縣曹司至押錄、州曹司至孔目官, 下至雜職虞候、揀掐等人, 各以鄉戶等第定差。
臣按:宋初以來差役法也。
凡當役人戶姙第出錢, 各免役錢。其坊郭等第戶及未成丁、單丁、女戶, 寺觀、品官之家, 舊無色役而出錢者, 各助役錢。凡敷錢先視州, 若縣應用, 雇直多少隨戶等均取, 雇直旣已用足, 又率其數增取二分, 以備水旱欠闕, 雖增毋得過二分, 謂之免役寬剩錢。
臣按:此宋熙寧免役法也, 其議始於韓絳, 成於王安石。
元祐初元, 司馬光言免役之法其害有五, 爲今之計莫若降敕, 應免役錢並罷, 其諸色役人並依熙元年以前舊法。章惇駁司馬光所更役法, 其略曰:"役法, 熙寧之初遽改免役, 後遂有弊。今複爲差役, 當議論盡善然後行之, 不宜遽改以貽後悔。"
邵伯溫曰:"吳蜀之民以雇役爲便, 秦晉之民以差役爲便。"
呂中曰:"司馬光主差役, 王安石主雇役, 二役輕重相等、利害相半。蓋嘗推原二法之故, 差役之法行, 民雖有供役之勞, 亦以爲有田則有租, 有租則有役, 皆吾職分當爲之事, 無所憾也, 其所可革者衙前之重役耳, 官物陷失勒之出, 官綱費用責之供, 農民之所不堪, 苟以衙前之役募而不差農民, 免任則民樂於差之法矣;至雇役之法行, 民雖出役之直, 而闔門安坐可以爲生生之計, 亦無怨也, 其可去者寬剩之過敷耳, 實費之用固所當出, 額外之需非所當誅, 苟以寬剩之數散而不斂, 則樂於雇之說矣。因其利而去其害, 二役皆可行也。"
臣按:呂中謂二法利害相半, 因其利而去其害, 二役皆可行也。臣竊以謂古今役民之法必兼用是二者然後行之不偏, 非特利害相半而已, 蓋實相資以爲用也。夫自古力役之征, 貧者出力、富者出財, 各因其有餘而用之, 不足者不強也。各隨其所能而任之, 不能者不強也。彼有力者而無財, 吾則俾之出力, 財有不足者人助之;彼有財者而無力, 吾則俾之出財, 力有不能者人代之。若夫事巨而物重, 費多而道遠, 則必集眾力、裒眾財, 使之運用而不至於頓躓, 資給而不至於困乏, 則民無或病、事無不舉矣。惟今差役之法, 有所謂裏長、甲首、老人者即宋裏正、戶長、耆長也, 有所謂弓兵、民壯者即宋弓手、壯丁也, 有所謂皂隸、禁子者即宋承符、人力、手力也, 有所謂稱子、鋪戶者即宋人揀掐也, 有所謂庫子、鬥級、納戶、解戶者即宋人衙前也。宋之諸役衙前最重, 今之雜役亦惟納戶、解戶、鬥級爲難, 此二役者必須家道殷實、丁口眾多, 平日有行檢者充之, 然後上不虧於官、下不破其家也。若夫皂隸之設, 除監獄守庫外, 凡直廳、守門、跟隨者皆可用雇役之法, 而在兩京尤爲切要。今後各府州縣簽皂隸解京者, 於民間應役人戶選其馴謹強健耐勞者以身供監獄守庫之役, 其餘跟隨導從者, 每戶俾其日出銀三分以雇人代, 當歲該銀十兩八錢, 閏加其數, 歲前類解兵部, 分送各司, 俾其自雇。凡予其雇工之直, 須於按日當滿之後(如當過正月則二月初一與之直)則彼不至逃負。如此, 則農夫遂耕獲之願, 官毖使令之給, 而亦可以收市井遊手之徒, 一舉而三得也。
以上論傅算之籍。臣按:制國用者, 取民財以用之公也, 而此以役民之力附於國用之後者, 孟子論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而即繼之以力役之征者此也, 然舍孟子力役之征之言而取漢人傅民丁算口賦之籍, 就後世以爲言, 以見計口用丁而因之以取貲, 是亦制國用之一法也。
●大學衍義補/卷032
○鬻算之失秦始皇四年, 令百姓納粟一千石拜爵一級。
臣按:此後世納粟拜爵之始。嗚呼, 爵祿者天子治天下之名器, 所以馭其臣民而富貴之者也, 上持富貴之柄以馭下之人, 使其委身盡命以爲吾用, 以成天下之務、以通天下之志、以阜天下之財, 上以承天意、下以莫民生、中以安君之位者也。爲君者顧乃倒持其柄以授之民, 而以其所以爲貴之器而博其粟於民以爲富, 是非但失其爵以馭貴之柄, 而並與其祿以馭富之柄失之矣。名器之失, 自秦政始作俑之, 尤萬世之下鹹歸咎焉。
漢孝文時, 晁錯說上曰:"欲人務農在於貴粟, 貴粟之道在於使人以粟爲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 得以拜爵, 得以除罪, 所補者三, 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觀農功。爵者上之所擅, 出於口而無窮;粟者人之所種, 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 人所之甚欲也, 使天下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 不過三年, 塞下之粟必多矣。"
臣按:晁錯之言有所見於利而無見於義, 知其爲利而不知其爲害, 何也?蓋爲治必立紀綱, 立紀綱在明賞罰, 明賞罰在爵與刑, 今爵可以粟得刑可以粟免則賞罰不明, 賞罰不明則紀綱不立, 紀綱不立則國非其國, 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或曰錯之意在貴粟以勸農夫。農人勤生而務本, 無所俟於爵, 自不犯於刑, 其貪爵而犯罪者皆民之逐末者也, 逐末者以財而易粟, 輸之縣官鎰爵免罪, 恃有爵以淩暴、倚無罪以爲奸, 塞下之粟雖多而國中之奸愈肆。是則錯之此議專於利而背義, 利未必得而害已隨之, 富有四海者裕用足邊之策, 豈無它道而必用此哉?
後漢靈帝開西邸賣官, 二千石二千萬, 四百石四百萬, 於西園立庫以貯之。又私令左右賣公卿, 公千萬、卿五百萬。
臣按:自晁錯建議之後, 若景帝、武帝、成帝、安帝雖皆賣爵, 然多以歲有荒旱、邊有警急, 用度不足, 不得已而爲之, 至靈帝則賣爵以爲私藏, 書之史冊貽譏千古。
唐肅宗至德二年, 禦史鄭叔清奏請敕納錢百千與明經出身, 不識文字者加三十千。
臣按:自秦漢以來賣官已非令典, 至唐肅宗乃至賣私第焉。嗚呼, 王嘉有言, 王者代天爵人, 尤宜謹之。蓋以位天位也, 祿天祿也, 五服之章天所以命有德, 非一人所得私也, 私之不可, 鬻之可乎?傳曰"維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記曰"論定然後官之, 任官然後爵之", 假之以名器固不可, 論不定而官之爵之尤不可。夫設科取士雖非古典, 而士大夫由是以進身, 是即古論秀之法, 必須論定而後官之者也。今不論其所業而論其所輸, 名曰明經而實則輸錢, 彼粗知文墨者猶之可也, 而不識文字者亦與焉, 其取用無藝一至於此哉!
宋孝宗詔曰:"鬻爵非古制也, 理財有道, 均節財用足矣, 妄輕官爵以益貨財, 朕甚不取。自今除歉歲民願入粟賑饑, 有裕於眾, 聽取旨補官, 其餘一切住罷, 見在綾紙告身繳赴尚書省毀抹。"
臣按:孝宗此詔謂自今除歉歲民願入粟賑饑, 聽取旨補官, 其餘一切住罷, 則是非歉歲不行, 非民願不強, 臨時取旨不爲定例。今則著爲定例, 不問歲之歉否、不顧民之願否, 遇有意外興作, 旣知其不可取之常賦, 又不敢請之內帑, 首以鬻官爲上策。嗚呼, 以古人馭世治民之器而爲博易錢穀之舉, 識治體者不爲也。我祖宗以來最重名器, 內外官年未七十致仕者不與冠帶, 犯贓私者除名爲民, 當是之時, 民以官爵爲貴、冠帶爲榮, 其所以榮貴之者, 以有錢不能買故也。近世司國計者取具目前而建爲納粟賜冠帶之令, 後又加以散官, 所幸者尚不至如前代賣見任官耳。且國家無甚警急, 雖少有虧欠, 然猶未至於甚不得已也, 乃因有所營造興舉財未匱而逆計之, 荒未至而豫備之, 而爲此一切不得已之策, 然行之旣非其義, 而守之又不以信, 方其賣之之時惟恐民之不售也而強與之, 旣與之後而又多方折辱之、百計科率之, 遂使民之視冠帶也如桎梏, 然寧出粟也而不肯受官。噫, 此等之事非至於甚不得已不可行也, 盍反思曰今吾於可以已之時而遽行之, 行之而又失信於人, 一旦馴致於不得已之地, 吾又將行何策而賣與何人哉?小人苟顧目前不爲遠慮, 凡有建, 請非甚不得已者宜痛裁之, 萬一至於甚不得已, 人皆可與也, 惟犯贓官吏決不可焉, 何也?彼爲貪財而失其冠帶, 上之人又貪其財而與之, 是則上下交爲利矣, 又何責彼爲哉。(以上鬻官)
唐玄宗天寶未, 安祿山反, 楊國忠遣禦史崔眾至太原納錢度僧尼、道士, 旬日得百萬緡。臣按:此後世鬻僧道之始。
穆宗時, 李德裕言:"初, 徐德興爲壇泗洲, 募人爲僧以資上福, 人輸錢三千, 淮右小民規影徭賦, 失丁男六十萬, 不爲細變。"
臣按:民之爲僧何預於君, 而小人乃以度僧爲資上福, 殊不思天以好生爲德, 度民爲僧是閼絕天地生生之仁, 豈天所好哉?致一人於死地尚足以感傷天地而有以召災, 矧絕六十萬人之生意, 其召災又何如哉?以是爲求福, 臣不信也。
宋神宗熙寧元年, 錢公輔言:"祠部遇歲饑河決, 鬻度牒以佐一時之急, 自今宮禁恩賜度牒裁減, 稍去剃度之冗。"是年, 因公輔始賣度牒。臣按:前此雖鬻僧未有牒也, 賣度牒始於此。
神宗問王安石曰:"程顥言不可賣度牒爲常平本, 如何?"安石曰:"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凡四十五萬石, 若凶年人貨三石, 則可全十五萬人性命。"
臣按:天子以天下爲家、四海爲富, 佛教未入中國之前, 民未爲僧, 官未賣度牒, 未嘗無邊事無荒年, 未聞其有乏用度者, 王安石自以孔蓋負其學、以堯舜待其君, 乃欲假度僧之法以活民之性命, 臣不知其何見也。
熙寧二年, 賜五百道度牒付陝西宣撫司, 易見錢糴穀。七年, 又給五百道付河東運司修城。
高宗紹興七年, 有言欲多賣度牒者, 高宗曰:"一度牒所得不過三百千, 一人爲僧則一夫不耕, 其所失豈止一度牒之利?若住數年, 其徒當自少矣。"
臣按:佛入中國千有餘年, 世之英君巨儒非不欲去之, 但習俗已成, 深固盤結, 終無可去之期。唐宋以來有度僧之令, 至熙寧中始爲牒以鬻之, 宋高宗曰"一人爲僧則一夫不耕", 臣竊以爲一夫不耕則國家失一人之用, 非但吾不得其人一身之用, 而吾之子孫亦並不得其子若孫用焉。誠反而思之, 曰此輩可終去乎?若有可去之幾, 禁而絕之上也;若度不能禁, 與其縱之, 孰若取其身庸而後度之猶爲愈也。伏讀律文有曰:"僧道不給度牒私自簪剃者, 杖八十。若由家長, 家長當罪, 住持及受業師私度者與同罪, 並還俗。"臣有愚見, 請今後有欲爲僧道者, 許與所在官司具告行勘, 別無違礙, 量地方遠近、俗尚緩急, 俾出關給度牒路費錢, 收貯在官, 造冊繳部, 該部爲之奏聞給牒, 發下所司, 遇祝聖之日行禮畢, 府州正佐親臨寺觀, 依其教法當眾簪剃畢, 然後給牒。若有不待給牒擅自簪剃者, 依律問罪及罪其主令之人。其給度也府不過四十人、州不過三十人、縣不過二十人, 非闕不補。如此, 則國家雖不得其身力之用, 而得其傭錢以代其役, 旣得其錢, 歲終或解京或留州以爲賑濟饑荒、惠養孤老及修造橋梁之用。如此, 則僧道少而人知自重, 旣無所損於其教, 而彼之得度也免跋涉之勞、道途之費, 彼亦樂爲之矣。若此者雖非聖人中正之道, 然勢至於此, 無如之何, 與其任彼所爲, 不若有所節制, 失之於彼而得之於此, 猶爲彼善於此也。(以上鬻僧)
漢武帝元狩四年, 初算緡錢。匿不自占, 占不悉, 戍邊一歲, 沒入緡錢。有能告者, 以其半{田廾}之。
臣按:此漢以來征榷居貨之始。古者關市之征蓋惡其專利, 就征其稅, 非隱度其所居積之多少而取之也。武帝於元光初旣算其行者之舟車, 至是又用公卿言, 凡居貨者各隱度其財物之多少, 於商賈末作率計有緡錢二千者出一算, 於手力所作者率計有緡錢四千者出一算。嗚呼!出諸途者旣正其齎載之具, 藏諸家者又算其儲積之物, 取民之盡, 一至此哉?
武帝元光中, 始算商車, 至是又算民船。
臣按:算商之車已爲無名, 而又算民之車與船, 凡民不爲吏, 不爲三老、騎士, 苟有輕車皆出一算, 商賈則倍之, 船五丈以上出一算。嗚呼, 緡錢之法初爲商賈設也, 至其後乃算及民之舟車, 遂使告緡者遍天下, 則凡民有蓄積者皆爲有司所隱度矣, 不但商賈末作也。嗚呼!取民之財而至於如此, 民何以爲生哉。(以上告緡)
唐肅宗即位時, 兩京陷沒, 民物耗弊, 乃籍江淮富商右族貲蓄, 十收其二, 謂之率貸。
德宗時, 國用不給, 借富商錢, 約罷兵乃償之, 蒐甚峻, 民有自經死者。
臣按:唐行率貨及借錢令, 以萬乘之君而借貨於民已爲可醜, 況又名曰借貨, 其實奪之, 又可醜之甚也。人君其尚制節謹度, 毋使國家之貧至於如此, 史冊書之, 貽醜萬世哉。(以上借貲)
德宗時, 軍用不給, 乃稅間架, 算除陌錢。
臣按:民房屋有稅及官用省錢始此。所謂稅間架者, 每屋兩架爲間, 計間稅錢。除陌錢者, 凡公私給與及買賣, 每錢一緡官除五十錢。嗚呼, 爲國而商算至此, 可謂無策矣(此算間架除陌錢)。
宋太祖開寶三年, 令樸買坊務者收抵當。
臣按:樸買之名始見於此。所謂樸買者, 通計坊務該得稅錢總數, 俾商先出錢與官買之, 然後聽其自行取稅以爲償也。元初亦有此法, 有以銀五十萬兩樸買天下差發者, 有以銀五萬兩樸買燕京酒課者, 有以銀一百萬兩樸買天下河泊、橋梁、渡口者, 耶律楚材曰"此皆奸人欺上罔下, 爲害甚大", 鹹奏罷之。(此樸買)
宋神宗元豐中, 王安石行新法, 旣鬻坊場河渡, 又並祠廟鬻之, 募人承買。
哲宗元祐中, 劉摯言:"坊場舊法, 買戶相承皆有定額, 請罷實封之法, 酌取其中定爲永額, 召人承買。"
臣按:所謂承買者, 凡有坊場河渡去處, 先募人入錢於官承買, 然後聽其自行收稅以償之也。墟市之聚集旣買之, 津渡之往來又買之, 甚至神祠之祭賽亦買之, 爲國牟利之瑣瑣至於如此, 虐民慢神不亦甚哉。(此言承買)
宋元祐五年, 禦史中丞傅堯俞言:"監司以今歲蠶麥並熟, 催督積年逋負, 百姓必不能用一熟之力了積年之欠, 且令帶納一料, 侯秋成更令帶納。"
臣按:民間耕蠶一年之收, 僅足以供一年之賦, 有所逋負積壓旣多, 有非一熟所能償了, 堯俞所建帶納之說, 是誠有司追征逋負之良法。
知杭州蘇軾言:"朝廷恩貸指揮多被有司巧爲艱閡, 故四方皆有‘黃紙放, 白紙取'之語, 雖民知其實, 止怨有司, 然陛下未嘗峻發德音, 戒飭大臣, 令盡理推行。"
臣按:軾他日又言令民荷寬政, 無他疾苦, 但爲積欠所壓, 如負千鈞, 而行免於僵仆則幸矣, 何暇舉首奮臂以營求於一飽之外哉?自祖宗以來, 每有赦令, 必曰凡欠官物無侵欺盜用, 及雖有侵用而本家及伍保人無家業者並與除放。祖宗非不知官物失陷、奸民幸免之弊, 特以民旣乏竭, 無以爲生, 雖加鞭撻終無所得, 緩之則爲奸吏之所蠶食, 急之則爲盜賊之所憑借, 故舉而放之則天下悅服, 雖有水旱盜賊, 民不思亂, 此爲損虛名而收實利也。軾之此言足盡百姓逋負之利害, 伏望聖明於凡德音之布, 准此以施行天下, 窮民不勝之幸。
孝宗時, 朱熹上封事:"伏見祖宗舊法, 凡州縣催理官物, 已及九分已上謂之破分, 諸司即行住催, 版曹亦置不問, 由是州縣得其贏餘以相補助, 貧民有所拖欠亦得遷延以待蠲放。恩自朝廷, 惠及閭裏, 此誠不刊之令典也。"
臣按:宋朝催理破分之法, 後世亦可遵行。(以上追理)
徽宗宣和末, 陳亨伯以發運兼經制使, 利用諸司財計而以經制爲名。紹興初, 孟庾提領措置財用, 又因經制之額增析而爲經總制錢。
臣按:葉適言維揚駐蹕, 國用益困, 呂頤浩、葉夢得實總財事, 四顧無策, 於是議用陳亨伯所收經制錢者。其說以爲征商雖重未有能強之而使販, 賣酒雖貴未有能強之而使飲, 若頭子之類特取於州縣之餘, 而可供猝迫之用。夢得士人, 而其言如此, 蓋辨目前不暇及遠, 亦不足怪也。由是言之, 則宋所謂經總制錢蓋出於不得已而爲一時權宜之計, 當是時也, 所謂強敵壓境, 歲有薦食吞噬之謀, 翠華南巡, 未知稅駕息肩之所, 兵屯日盛, 將帥擅命而卻敵之功無歲無之, 固非計財惜費之時, 何暇爲寬征薄斂之事, 所惜者和好之後, 遂因仍用之而不能除, 以爲一時生民之害耳。後世人主苟未至猝迫無措之時, 決不可行此等事。
光宗時, 趙汝愚言:"諸縣措諸月樁錢, 其間名色類多違法, 最爲細民之害。試舉其大者, 則有曰曲引錢、曰納醋錢、賣紙錢、戶長甲帖錢、保正牌限錢、折納牛皮筋角錢, 兩訟不勝則有罰錢, 旣勝則令納歡喜錢, 殊名異目, 在處非一。"
臣按:自古取民之財之多無如宋朝者, 天下稅務、酒務無處無之, 且如成都一府稅務二十一處、酒務三十五處, 其歲額皆四十萬以上, 然此大郡也, 若夫中郡如鳳翔者, 稅務亦十有五、酒務亦二十有五, 當世之民何以堪哉?至於南渡之後, 又有所謂經總制錢、月樁之類。所謂月樁者其取之尤爲無謂, 其間殊名異目皆是於常賦之外、經制之餘, 巧生別計, 然皆當時權宜不得已而爲之。事已世殊悉皆革罷, 惟所謂罰訟者之錢, 今世藩憲郡邑猶借此以爲攫取之計, 朝廷雖有明禁, 視之以爲虛文。夫家人之爲此爲公也, 今世之爲此假公以營私也, 乞峻發德音, 著爲常憲, 分文以上皆准以枉法之贓, 庶幾革官吏貪墨之風、厲士夫廉隅之節。(此經總制月樁錢)
以上論鬻算之失
●大學衍義補/卷033
○漕挽之宜(上)
《禹貢》:冀州, 夾右碣石入於河(自北海達河, 碣石在其右);兗州, 浮(舟行水曰浮)於濟、漯, 達(因水入水曰達)於河;青州, 浮於汶, 達於濟;徐州, 浮於淮、泗, 達於河;揚州, 沿(順流而下曰沿)於江、海, 達於淮、泗;荊州, 浮於江、沱、潛、漢, 逾(越也)於洛, 至於南河;豫州, 浮於洛, 達於河;梁州, 浮於潛, 逾於沔, 入於渭, 亂(絕河而渡曰亂)於河;雍州, 浮於積石, 至於龍門、西河, 會於渭汭。
程頤曰:"冀為帝都, 東西南三麵距河, 他州貢賦皆以達河為至。"
朱熹曰:"冀州三麵距河, 其建都實取轉漕之利、朝會之便, 故九州之終皆言達河, 以紀其入帝都之道。"
臣按:《禹貢》於各州之下列貢賦之後, 而敘其各州之水達河之路, 達於河即達京師也。然當時貢賦皆駕舟筏、浮水路以達於河, 蓋亦後世漕運之法也, 但未明言其為漕耳, 然敘水路於貢賦之後, 每州皆同, 意自可見也。
百裏賦納總(禾本全曰總), 二百裏納丱(刈禾曰丱), 三百裏納秸(半槁去皮曰秸)服(又使服輸將之事), 四百裏粟, 五百裏米。
臣按:《禹貢》之時民所輸納以供京師者止於五百裏, 蓋當是時風俗淳厚, 用度儉樸, 而卿大夫各有采地, 而又寓兵賦於井田, 無後世養官、養兵之費也。
《管子》曰:粟行三百裏則國無一年之積, 粟行四百裏則國無二年之積, 粟行五百裏則眾有饑色。
臣按:周之王畿止於千裏, 遠輸不出五百裏, 乘輿器服之用、宗廟百司之給自足以供。春秋戰國以來行師千裏, 間行漕挽, 然事已兵休, 猶未至於甚困也。
《左傳》:僖公十三年, 晉薦饑, 乞糴於秦, 秦輸粟於晉, 自雍及絳相繼, 命之曰"泛舟之役"。臣按:泛舟以輸粟, 春秋之世已有之矣。哀公九年, 吳城邗溝, 通江淮。
杜預曰:"於邗江築城穿溝, 東北通射陽湖, 西北至宋口入淮, 通糧道也, 今廣陵韓江是。"臣按:開渠以通糧道, 已見於春秋之世。孫武曰:"千裏饋糧, 士有饑色, 食敵一鍾, 當吾二十鍾。"
臣按:古者出師往往因糧於敵, 而兵不久暴、糧不遠饋, 非若後世興久出之師、饋至遠之糧也。
秦欲攻匈奴, 運糧使天下飛芻挽(引車船也)粟, 起於黃、腄(黃、腄, 東萊二縣)、郎邪負海之郡, 轉輸北海(在朔方), 率三十鍾(六斛四鬥)而致一石。
臣按:前此未有漕運之名也, 而飛挽始於秦。秦以欲攻匈奴之故, 致負海之粟, 輸北河之倉, 蓋由海道以入河也。海運在秦時已有之, 然率以三十鍾而致一石, 是以百九十斛乃得一石, 蓋通計其飛挽道路所費, 不專指海運之時也。
漢興, 高祖時漕運山東之粟以給中都官, 歲不過數十萬石。
張良曰:"關中阻三麵而守獨以一麵, 東製諸侯。諸侯安定, 河、渭漕挽天下, 西給京師;諸侯有變, 順流而下, 足以委輸。"
臣按:秦致負海之粟, 猶是資以行師而國都之漕尚未講也, 至漢張良所論, 始是漕挽以為國都之給。然是時也, 凡事草創, 所以給中都官者僅數十萬石, 不啻足矣。
孝文時, 賈誼上疏曰:"天子都長安而以淮南東道為奉地, 鏹道數千, 不輕致輸, 郡或乃越諸侯而遠調均發征至, 無狀也。古者天子地方千裏, 中之而為都, 輸將徭使, 遠者不在五百裏而至;公侯地百裏, 中之而為都, 輸將徭使, 遠者不在五十裏而至。輸者不苦其徭, 徭者不傷其費, 故遠方人安。及秦不能分人寸地, 欲自有之, 輸將起海上而來, 一錢之賦數十錢之費, 不輕而致也。上之所得甚少, 人之所苦甚多也。"
臣按:賈誼此言則漢都關中固已資淮南以為奉地, 不特唐宋以來然也。所謂一錢之賦而用數十錢之費始能致, 豈特秦人海運然哉?凡遠地之輸將無不然者, 人君觀之其尚思物之難致如此, 其祿賜於人, 非眞有功勞者, 烏可以輕予之哉?
武帝時通西南夷, 作者數萬人, 負擔饋糧, 率十餘鍾致一石。其後東滅朝鮮, 人徒之眾擬西南夷, 又擊匈奴取河南地(今朔方), 複興十萬餘人築衛朔方, 轉漕甚遠, 自山東鹹被其勞。
臣按:武帝通西南夷、滅朝鮮、擊匈奴而勞中國人, 漕中國粟以爭無用之地, 是猶以璀璨之珠而彈啁啾之雀也, 務虛名而受實害, 捐有用之財而易無用之地, 豈帝王盛德事哉?
元光中, 大司農鄭當時言:"關東運粟漕水從渭中上, 度六月而罷, 而渭水道九百餘裏, 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 並(傍也)南山下, 至河三百餘裏, 徑, 易漕, 度可三月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 此損漕省卒。"上以為然, 發卒穿渠以漕運, 大便利。
呂祖謙曰:"漢初高後、文景時, 中都所用者省, 歲計不過數十萬石而足, 是時漕運之法亦未講也。到得武帝官多、徒役眾, 在關中之粟四百萬猶不足以給之, 所以鄭當時議開漕渠引渭入河, 蓋緣是時用粟之多, 漕法不得不講。"
臣按:呂祖謙言武帝時官多、徒役眾, 用粟之多, 漕法不得不講。所謂官多、徒役眾, 此二者國粟所以費之由也。官多而不切於用者可以減其冗員, 徒役眾而無益於事者可以省其冗卒, 如是, 則食粟者少, 食粟者少則可以省歲漕之數, 漕數日省則國用日舒、民力日寬矣, 豐國裕民之策莫先於此。武帝作柏梁台, 宮室之修由此日麗。徒奴婢眾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 及官自糴乃足。
元封元年, 桑弘羊請令民入粟補吏贖罪。他郡各輸急處而諸農各致粟, 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
臣按:昔人言漢初致山東之粟, 歲數十萬石耳, 至孝武歲至六百萬石, 則幾十倍其數矣, 雖征斂苛煩, 取之無藝, 亦由河渠疏利, 致之有道也。雖然, 與其致之有道而積粟於國之多, 孰若用之有節而藏粟於民之多之為愈哉?蓋粟資民力以種, 種成而不得食, 而輸於官以為之食, 官食之而自取之可也, 而又資民力以輸將之焉, 造作舟車之費、疏通溝渠之勞、跋涉河流之苦、鞭撻賠償之慘百千萬狀, 乃達京師, 使其所養者皆有功於國、有益於民之人, 不徒費也, 不然何苦苦吾有用之民而養此無用之人、為此無益之事哉?嗚呼, 人主授一官、興一役、費一物, 必以此為念而痛為之撙節焉, 非決不可不已必已也, 國用其有不給、民生其有不安者哉?
昭帝元鳳二年, 詔曰:"前年減漕三百萬石。"三年, 又詔曰:"民被水災, 頗匱於食, 其止四年勿漕。"
臣按:昭帝承武帝歲漕六百萬石之後, 一歲而減其半, 又一歲而並免漕。矧武帝末年海內虛耗, 而昭帝即位之初又從賢良文學言, 罷征榷之課, 是時霍光輔政, 知時務之要, 輕徭薄賦, 與民休息, 至是而又免漕, 何以為國用哉?籲, 國用之贏縮在用度之侈儉, 而不在漕運之多少也。
宣帝五鳳中, 耿壽昌奏:"故事, 歲漕關東穀四百萬斛以給京師, 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弘農、河東、上黨、太原諸郡穀足供京師, 可省關東漕卒過半。"
臣按:壽昌此議, 遇京輔豐穰之歲亦可行之。
趙充國條留屯十二便, 其五曰:至春省甲士卒, 循河湟漕穀至臨羌, 以威羌虜, 揚武折衝之具也。臣按:充國此議, 邊方無事, 遇歲豐稔亦可行之。
光武北征, 命寇恂守河內, 收四百萬斛以給軍, 以輦車驪駕, 轉輸不絕。
臣按:自古輸運皆以轉為名, 是以漢、唐宋之漕挽皆是轉相遞送而未有長運者, 而長運之法始見於本朝。明帝永平十三年, 汴渠初成, 河、汴分流, 複其舊跡。
胡寅曰:"世言隋煬帝開汴渠以幸揚州, 據此, 則是明帝時已有汴渠矣。"
臣按:河即黃河, 汴乃汴渠也。史稱明帝時河、汴決壞, 久而不修, 至是明帝遣王景發卒數十萬修汴渠堤, 自滎陽東至千乘(今青州樂安縣也)海口千餘裏。蓋昔河、汴堤壞, 則汴水東與河合, 日月彌廣而為兗豫民害, 今堤旣成, 則河東北入海而汴東南入泗, 是分流複其故跡也。
諸葛亮在蜀勸農講武, 作木牛流馬運米, 集斜穀口, 治斜穀、邸閤, 息民休士, 三十年而後用之。馬廷鸞曰:"邸閤者, 倉廩之異名。"
臣按:牛馬之製不可考。蓋蜀地出褒斜, 不通舟楫, 亮不得已而為此, 非通行之法也。
魏正始四年, 鄧艾行陳、項印至壽春, 開廣漕渠。東南有事, 興眾泛舟而下達於江、淮, 資食有儲而無水害。臣按:凡漕運者皆自南而運於北, 而此則自北而運於南。
後魏自徐、揚州內附之後, 經略江、淮, 轉運中州以實邊鎮, 有司請於水運之次隨便置倉, 乃於小平、石門、白馬津、漳涯、黑水、濟州、陳郡、大梁凡八所各立邸閤, 每軍國有須應機漕引。
臣按:後魏於水運之次隨便置倉, 此亦良便。
隋文帝開皇三年, 以京師倉廩尚虛, 議為水旱之備, 詔於蒲、陝、虢、熊、伊、洛、鄭、懷、濬、衛、汴、許、汝等水次十三州置募運米丁, 又於衛置黎陽倉、陝州置常平倉、華州置廣通倉, 轉相灌注, 漕關東及汾、晉之粟以給京師。
臣按:隋於蒲陝等十三州募運米丁, 又於衛、陝等州置倉, 轉相灌注, 漕粟以給京師, 蓋於凡經過之處以丁夫遞運, 要害之處置倉場收貯, 次第運之以至京師。運丁得以番休而不久勞, 漕船得以回轉而不長運, 而所漕之粟亦得以隨宜措注, 而或發或留也。
四年, 又詔宇文愷率水工鑿渠, 引渭水自大興城東至潼關三百餘裏, 名曰廣通渠, 轉運通利, 關內便之。
煬帝大業元年, 發河南諸郡開通濟渠, 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 又引河通於淮、海, 自是天下利於轉輸。四年, 又發河北諸郡開永濟渠, 引沚水南達於北河, 通涿郡。
臣按:隋雖無道, 然開此三渠以通天下漕, 雖一時役重民苦, 然百世之後賴以通濟。煬帝又置洛口、回洛倉, 穿三千三百窖, 窖容八年。
胡寅曰:"隋煬積米多至二千六百餘萬石, 何凶旱水溢之足虞?然極奢於內、窮武於外, 耕桑失業, 民不聊生, 所謂江河之水不能實漏甕也。"
臣按:國家鎰民心為治本, 倉廩之積雖多不足恃也, 其多適足以為盜賊之資耳。
唐都關中, 歲漕東南之粟。高祖、太宗之時用物有節而易贍, 水陸漕運不過二十萬石。
臣按:創業之君以兵戎得天下, 所與共成王業者將帥、士卒耳, 其賜予之駢蕃、周給之優裕, 固其所也。況宮室未備、城池未固, 凡百乘輿什器當用之物皆未具焉, 必須一一創置而經營之, 宜其用度之廣也。然漢唐之初, 歲漕不過一二十萬, 及夫繼世之君往往歲漕至百倍其數, 何也?史所謂"用物有節而易贍"一言足以盡之矣, 斯言也豈難為哉?繼世而有天下者, 誠能以祖宗之心為心, 一切用度俱從撙節, 其複祖宗之治功不難矣。
玄宗開元十八年, 裴耀卿請於河口置武牢倉、鞏縣置洛口倉, 使江南之舟不入黃河, 黃河之舟不入洛口, 而河陽、柏崖、太原、永豐、渭南諸倉節級轉運。水通則舟行, 水淺則寓於倉以待, 不滯遠船, 不憂欠耗, 比於曠年長運, 利便一倍有餘。
臣按:耀卿此奏玄宗不省, 在當時雖未行, 然其所謂沿河置倉, 水通則舟行, 水淺則寓於倉以待, 此法亦良便。
二十一年, 裴耀卿請罷陸運而置倉河口, 乃於河陰置河陰倉、河西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 鑿山十八裏以陸運, 自江淮漕者皆輸河陰倉, 自河陰西至太原倉謂之北運, 自太原倉浮渭以實京師, 益漕魏濮等郡租輸諸倉轉而入渭, 凡三歲漕七百萬石。
臣按:自漢以來至於今日, 漕運之數無有逾於此數者。
代宗廣德二載, 劉晏領漕事, 晏即鹽利雇傭分吏督之, 隨江、汴、河、渭所宜, 故時轉運船繇潤州陸運至揚子鬥米費錢十九, 晏命囊米而載以舟, 減錢十五, 繇揚州距河陰鬥米費錢百二十。晏造歇艎支江船二千艘, 每船受千斛, 十船為綱, 每綱三百人, 篙工五十, 自揚州遣將部送至河陰上三門, 鬥米減錢九十。江船不入汴, 汴船不入河, 河船不入渭, 江南之運積揚州, 汴河之運積河陰, 河船之運積渭口, 渭船之運入太倉, 歲轉粟百一十萬石, 無升鬥溺者。
臣按:自古稱善理財者首劉晏, 然晏歲運之數止百一十萬石爾, 然當時運夫皆是官雇, 而所用傭錢皆以鹽利, 非若今役食糧之軍、多加兌以為費也。今米石加兌五六, 是民之納租名一石者出石五六鬥, 田之起科名三升者加多一升半, 且軍在衛所旣支月糧, 及出運又有行糧之給, 而一夫歲運不過三十石, 通其所加兌及所支給者而計之則多於所運之數矣, 蓋費一石有餘而得一石也, 而舟船之費不與焉。又晏所造歇艎支江船二千艘, 每船受千斛, 十船為一綱, 每綱三百人, 篙工五十人, 則是三百五十人駕十船運米一萬石, 較之今日十人駕一船, 一船載米三百石, 通三十船運米九千石, 其人少五十、其米少一千而不甚相遠也。惟所謂囊米之說今日尚有未行, 綱米所以耗損、運卒所以困斃者, 坐此故也。史謂晏"歲轉運粟百一十萬, 無鬥升溺", 然當時未聞有加兌也, 其所行漕乃大江、大河而又隨處轉運, 非但若今長運於窄淺之漕渠者, 何以能無溺哉?況今加兌浮於所運之半而歲歲有所損溺, 官軍賠償, 舉債鬻產無有巳時, 所以然者, 政坐剝淺之費廣、挨次之日多, 不幸而沉溺, 顆粒無餘也。為今之計, 宜如劉晏之法, 所運之米皆以囊盛, 遇河淺澀暫舁岸上, 過淺而複舁歸舟, 或分載小舟以過淺, 亦有包封不致散失, 不幸而沉溺, 撈而出之不致全失, 縱有浥爛亦可他用也。說者若謂囊米恐舟淺不能受, 夫旣實滿艎中, 宜加之艎板之上, 護以竹簟、葦席以蔽雨水, 其後船毀再造, 量加大之可也。然則米皆用囊, 如費將益多何?失囊以布為之, 可用數年, 有山處可用竹篾, 近江處可用蒲葦, 其所費比所散失亦為省矣。
德宗貞元初, 關輔宿兵米鬥千錢, 太倉供天子六宮之膳不及十日, 禁中不能釀酒, 以飛龍駝負永豐倉米給禁軍, 江淮米不至, 六軍脫巾於道, 上憂之。會韓滉運米至陝, 上喜謂太子曰:"米已至陝, 吾父子得生矣。"置酒相慶。
臣按:人君之處國亦當如富民之處家, 有富人焉而城居, 負郭無半畝田, 而惟遠外之是資, 其無遠圖可知矣。一旦為道梗所隔, 將何以度日哉?是以人君於豐足之時, 恒為閼絕之慮, 撙節用度, 必使有餘而於畿甸之間, 墾田務農, 不顓顓待哺於遠漕也。唐德宗事可鑒也已, 當是時也, 上用且乏, 六軍、百姓又何賴焉?
周世宗謂侍臣曰:"轉輸之物, 向來皆給鬥耗, 自漢(謂北漢)以來不與支破, 倉廩所納新物尚破省耗, 況路所般豈無損失?今後每石宜與耗一鬥。"
胡寅曰:"觀世宗此言, 則知晉漢間取耗未嚐為耗用, 直多取以實倉廩耳, 世宗予之善矣。"
臣按:國家處事必須詳察事理, 曲盡物情, 一事之行必思其弊之所必至, 一物之用必思其患之所由來。況於轉輸糧斛, 載以舟車, 經涉艱險, 積以歲月之久, 行於道路之間, 霖雨風波、水火盜賊不能保其必無, 立法以防奸不可不嚴, 而體情以寬下亦不可不盡, 是以積糧者自唐明宗始給鼠雀耗, 而運糧者亦給鬥耗, 用是故也。旣名為耗, 而官又取之, 甚者計算俾其償焉, 是何理也。
以上論漕挽之宜(上)
●大學衍義補/卷034
○漕挽之宜(下)
宋定都於汴, 漕運之法分爲四路, 江南、淮南、浙東西、荊河南北六路之粟自淮入汴至京師, 陝西之粟自三門、白波轉黃河入汴至京師, 陳、蔡之粟自閔河(即惠民河)、蔡河入汴至京師, 京東之粟曆曹、濟及鄆入五丈渠至京師, 四河惟汴最重。
臣按:漢唐建都於關中, 漢漕仰於山東, 唐漕仰於江淮, 其運道所經止於河、渭一路, 宋都汴梁, 四沖八達之地, 故其運道所至凡四路。
宋朝歲漕東南米麥六百萬斛, 漕運以儲積爲本, 故置三轉般倉於眞(今儀眞)、楚(今淮安)、泗(今泗州)三州, 以發運官董之。江南之船輸米至三倉卸納, 即載官鹽以歸, 舟還其郡、卒還其家, 汴船詣轉般倉漕米輸京師, 往來折運無複留滯, 而三倉常有數年之儲。
臣按:昔人謂宋人印南六路之粟載於眞、泗、楚轉般之倉, 江船之入至此而止, 無留滯也, 汴船之出至此而發, 無覆溺也, 江船不入汴, 汴船不入江, 豈非良法歟?臣竊以謂, 宋人都汴, 漕運比漢唐爲便易, 前代所運之夫皆是民丁, 惟今朝則以兵運;前代所運之粟皆是轉遞, 惟今朝則是長運;唐宋之船江不入汴、汴不入河、河不入渭, 今日江河之船各遠自嶺北、湖南直達於京師;唐宋之漕卒猶有番休, 今則歲歲不易矣。夫宋人漕法其便易也如此, 而其回船也又有載鹽之利, 今之漕卒比之宋人其勞百倍, 一歲之間大半齎, 無室家之樂, 有風波之險, 洪閘之停留、舳艫之沖激, 陰雨則慮浥漏, 淺澀則費推移, 沿途爲將領之科率, 上倉爲官攢之阻滯, 及其回家之日, 席未及暖而文移又催以兌糧矣。運糧士卒其艱苦萬狀有如此者, 食此糧者可不知其所自哉?臣於鹽法條下旣已曆陳宋人轉船載鹽之法於前, 伏乞九重注意推行其法於今日, 少寬士卒之一分, 寬一分則受一分賜矣, 況其所賜非止一分哉?
眞宗景德三年, 內侍趙守倫建議自京東分廣濟河, 由定陶至徐州, 入清河以達江淮漕路。以地隆阜而水勢極淺, 雖置堰埭, 又曆呂梁灘磧之險, 罷之。
臣按:汴水入河之故跡, 自漢明帝時王景修汴渠而河與汴分流, 至晉安時劉裕伐秦, 彭城內史劉遵考將水軍出石門自汴入河, 隋煬帝自板渚引河曆滎澤入汴, 又自大梁之東引汴水入泗達於淮。蓋汴河舊自滎陽縣東經開封府城內, 又東合蔡水, 東注泗州, 入於淮, 今蔡河湮沒不知所在, 而汴河則自中牟縣入於黃河, 今歸德、宿州、虹縣、泗州一帶, 汴河故堤尚有存者, 而河流久絕, 所謂入泗達淮者今無複有矣。是則漢以來漕路所謂汴船入河者, 率由蔡河經泗州入於淮, 而呂梁之險未有以之爲運道者, 惟晉謝玄肥水之役堰呂梁水以利運漕, 蓋瀦水以漸用耳, 非通運也。宋眞宗時趙守倫建此議, 又以曆呂梁險而竟罷, 由是觀之, 呂梁之險用之以爲漕路, 始自我朝引沁水以入於泗, 經二洪下會沂河, 至清口以彙於淮、合於河, 沁水者源出山西沁州之綿山, 舊自武陟縣入於河, 隨河達海, 自河南徙之後, 沁水乃別自武陟縣界東流, 經原武、祥符、歸德等處至徐州城東北, 與泗水合, 以爲今運道雲。
雍熙中, 轉運使劉䌷議開沙河以避淮水之險, 喬維嶽繼之, 開河自楚州(今淮安府)至淮陰凡六十裏, 舟行便之。
臣按:沙河即今淮安府板閘至新莊一帶是也。本朝永樂十三年平江伯陳瑄因運舟溯淮險惡, 乃尋喬維嶽所開故道, 開清江浦五十餘裏, 置四閘以通漕, 又於沿河一帶增堰以防走泄, 蓄水以資灌注, 引泉以備幹涸, 至今以爲利。
徽宗重和元年, 發運副使柳庭俊言眞、揚、楚及高郵運河堤岸, 舊有鬥門水閘七十九座限節水勢, 常得其平, 比多損壞, 詔撿討複修。
臣按:今日運道自儀眞直抵潞河, 其間最險者有二所, 高郵湖堤及徐、呂二洪是也。然二洪之險地也, 地有定形, 人可以用其力, 湖堤之險則天也, 天無常變, 雖若非人力可爲, 然人力勝天亦有此理。惟今高郵之湖, 南起杭家嘴、北至張家溝共三十餘裏, 唐李吉甫爲淮南節度使, 始於湖之東直南北築平津堰以防水患(即今牽路), 在宋時又有鬥門、水閘, 我朝洪武九年知州趙原者始甃以磚, 永樂十九年加以磚之大者, 景泰五年又護以木樁、實以磚土以備風浪, 綱運之上下、舟楫之往來, 皆沿堤行人以牽百丈, 方其天色晴霽、風恬浪靜, 如行鏡中, 然一遇西風驟起, 波濤洶湧, 頃刻之間檣楫傾沈、人物淪亡不可勝計。建計者往往欲於舊堤之外、河泊之旁別爲長堤一帶, 約去舊堤一二十丈許, 下覆鐵釜以定其基, 旁樹木樁以固其勢, 就浚其中之土以實之, 用磚包砌, 一如舊堤, 其中舊有減水閘三座, 就用改作通水橋洞, 引湖水於內以行舟楫, 仍於外堤造減水閘以節水勢。如此, 則人力足以勝天, 天雖有迅之變, 人則有持循之方, 省官物之失陷、免人命之死亡, 其爲利益實亦非小。
《元史食貨志》:元都於燕, 去江南極遠, 而百司庶府之繁、衛士編民之眾, 無不仰給於江南。自巴延獻海運之言, 而江南之糧分爲春夏二運, 蓋至於京師者歲多至三百萬餘石, 民無挽輸之勞, 國有儲蓄之富, 豈非一代良法歟?
胡長孺曰:"杭、吳、明、越、揚、楚、幽、薊、萊、密俱岸大海, 舟航可通, 相傳朐山海門水中流, 積淮淤江沙, 其長無際, 浮海者以竿料淺深, 此淺生角曰料角, 不可度越, 淮江入海之交多洲, 號爲沙。朱清者嘗傭海濱, 沙民楊氏家殺人亡命捕急, 輒引舟東行三日, 夜得沙門島, 又東北過高句麗水口, 見文登、夷維諸山, 又北見燕山與碣石, 往來若風與鬼, 形跡不可得, 稍怠則複來, 亡慮十五六往返。私念南北海道此固徑且不逢淺角, 識之後就招懷爲防海義民, 清與其徒張瑄隨宰相入見, 受金符千戶, 遂言海漕事, 試之良便, 遂興海運。"
虞集曰:"至元十二年旣平宋, 始運江南糧, 以河運弗便, 至元二十九年用巴延言, 初通海道, 漕運抵直沽以達京城, 立運糧萬戶府三, 以南人朱清、張瑄、羅璧爲之。初歲運四萬餘石, 後累增及三百餘萬石, 春夏分二運至, 舟行風信, 有時自浙西不旬日而達於京師, 內外官府、大小吏士至於細民無不仰給於此。"
臣按:海運之法自秦已有之, 而唐人亦轉東吳粳稻以給幽燕(見唐杜甫詩), 然以給邊方之用而已, 用之以足國則始於元焉。初, 巴延平宋, 命張瑄等以宋圖籍自崇明由海道入京師, 至至元十九年, 始建海運之策, 文璧等造平底海船運糧, 從海道抵直沽, 是時猶有中灤之運, 不專於海道也(元初糧道自江入淮, 由黃河至封丘縣中灤旱站, 陸運至浚縣、淇門一百八十裏, 入禦河), 二十八年立都漕運萬戶府肄歲運, 至大中以江淮、江浙財賦府每歲所辦糧充運, 自此以至末年專仰海運矣。海運之道, 其初也自平江劉家港(今在蘇州府昆山縣太倉)入海, 至海門縣界開洋, 月餘始抵成山, 計其水程, 自上海至楊村馬頭凡一萬三千三百五十裏, 最後千戶殷明略者又開新道, 從劉家港至崇明州三沙放洋, 向東行入黑水大洋, 取成山轉西至劉家島, 又至登州沙門島, 於萊州大洋入界河, 當舟行風信, 有時自浙西至京師不過旬日而已, 說者謂其雖有風濤漂溺之虞, 然視河漕之費所得蓋多。故終元之世海運不廢。我朝洪武三十年海運糧七十萬石給遼東軍餉, 永樂初海運七十萬石至北京, 至十三年會通河通利, 始罷海運。臣考《元史食貨志》論海運有雲"民無挽輸之勞, 國有儲蓄之富", 以爲一代良法, 又雲海運視河漕之費所得蓋多。作《元史》者皆國初史臣, 其人皆生長勝國時, 習見海運之利, 所言非無征者。臣竊以謂, 自古漕運所從之道有三, 曰陸、曰河、曰海, 陸運以車, 水運以舟, 而皆資乎人力, 所運有多寡, 所費有繁省, 河漕視陸運之費省什三四, 海運視陸運之費省什七八, 蓋河漕雖免陸行而人挽如故, 海運雖有漂溺之患而省牽率之勞, 較其利害, 蓋亦相當。今漕河通利, 歲運充積, 固無資於海運也, 然善謀國者恒於未事之先而爲意外之慮, 寧過慮而無不臨事而悔, 今國朝都燕, 蓋極北之地, 而財賦之入皆自東南而來, 會通一河譬則人身之咽喉也, 一日食不下咽立有死亡之禍, 況自古皆是轉般而以鹽爲傭直, 今則專役軍夫長運而加以兌支之費, 歲歲常運, 儲積之糧雖多而征戍之卒日少, 食固足矣, 如兵之不足何?迂儒過爲遠慮, 請於無事之秋, 尋元人海運之故道, 別通海運一路, 與河漕並行。江西、湖廣、江東之粟照舊河運, 而以浙選瀕海一帶(浙江布政司及常州、蘇州、松江三府)由海通運, 使人習知海道, 一旦漕渠少有滯塞, 此不來而彼來, 是亦思患豫防之先計也。臣家居海隅, 頗知海舟之便, 舟行海洋不畏深而畏淺, 不慮風而慮噍, 故制海舟者必爲尖底, 首尾必俱置柁, 卒遇暴風轉帆爲難, 亟以尾爲首, 縱其所如, 且暴風之作多在盛夏, 今後率以正月以後開船, 置長篙以料角、定盤針以取向, 一如蕃舶之制。夫海運之利以其放洋, 而其險也亦以其放洋, 今欲免放洋之害, 宜豫遣習知海道者, 起自蘇州劉家港, 訪問傍海居民、捕魚漁戶、煎鹽灶丁, 逐一次第踏視海涯, 有無行舟潢道、泊舟港汊、沙石多寡、洲渚遠近, 親行試驗, 委曲爲之設法, 可通則通, 可塞則塞, 可回避則回避, 畫圖具本以爲傍海通運之法, 萬一可行, 是亦良便。若夫占視風候之說, 見於沈氏《筆談》, 每日五鼓初起, 視星月明潔, 四際至地皆無雲氣, 便可行舟, 至於巳時即止, 則不與暴風遇矣。中道忽見雲起則便易柁回舟, 仍泊舊處, 如此可保萬全, 永無沉溺之患。萬一臣言可采, 乞先行下閩廣二藩, 訪尋舊會通蕃航海之人(許其自首, 免其本罪), 及行廣東鹽課提舉司歸德等場起取貫駕海舟灶丁, 令有司優給津遣。旣至, 訪詢其中知海道曲折者以海道事宜, 許以事成加以官賞, 俾其監工, 照依海舶式樣造爲運舟及一應合用器物, 就行委官督領其人, 起自蘇州, 曆揚、淮、青、登等府直抵直沽濱海去處, 踏看可行與否, 先成運舟十數艘付與駕使, 給以月糧, 俾其沿海按視經行停泊去處, 所至以山島、港汊爲標識, 詢看是何州縣地方, 一一紀錄, 造成圖冊, 縱其往來十數次, 旣已通習, 保其決然可行無疑。然後於昆山、太倉起蓋船廠, 將工部原派船料差官於此收貯, 照依見式造爲海運尖底船只, 每船量定軍夫若幹、裝載若幹, 大抵海舟與河舟不同, 河舟畏淺故宜輕, 海舟畏飄故宜重, 假如每艘載八百石則爲造一千石舟, 許其以二百石載私貨, 三年之後, 軍夫自載者三十稅一, 客商附載者照依稅課常例, 就於直沽立一宣課司收貯, 以爲歲造船料之費。其糧旣從海運, 腳費比漕河爲省, 其兌支之加耗宜量爲減殺, 大約海舟一載千石則可當河舟所載之三, 河舟用卒十人, 海舟加五或倍之, 則漕卒亦比舊省矣。此非獨可以足國用, 自此京城百貨駢集而公私俱足矣。考宋《朱子文集》, 其奏劄言廣東海路至浙東爲近, 宜於福建、廣東沿海去處招邀米客;《元史》載順帝末年山東河南之路不通, 國用不繼, 至正十九年議遣戶部尚書貢師泰往福建, 以閩鹽易糧給京師, 得數十萬石, 京師賴焉;其後陳友定亦自閩中海運, 進奉不絕。然則此道若通, 閩廣之綱運亦可以來, 不但兩浙也, 況今京師公私所用多資南方貨物, 而貨物之來, 若於運河窄淺, 舳艫擠塞, 腳費倍於物直, 貨物所以益貴而用度爲艱, 此策旣行, 則南貨日集於北, 空船南回者必須物實, 而北貨亦日流於南矣, 今日富國足用之策莫大於此。說者若謂海道險遠, 恐其損人廢財, 請以《元史》質之, 其海運自至元二十年始至天曆二年止, 備載逐年所至之數, 以見其所失不無意也(歲運所至之數備具於後), 竊恐今日河運之糧每年所失不止此數, 況海運無剝淺之費、無挨次之守, 而其支兌之加耗每石須有所減, 恐亦浮於所失之數矣。此策旣行, 果利多而害少, 又量將江、淮、荊、河之漕折半入海運, 除減軍卒以還隊伍, 則兵食兩足, 而國家亦有水戰之備, 可以制伏朝鮮、安南邊海之夷, 此誠萬世之利也。臣章句末儒, 偶有臆見, 非敢以爲決然可行萬無弊也, 念此乃國家千萬年深遠之慮, 姑述此嘗試之策, 請試用之, 試之而可則行, 不可則止(至元二十年四萬六千五十石, 至者四萬二千一百七十二石, 所失者三千八百七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八升四合餘。二十一年二十九萬五百石, 至者二十七萬五千六百一十石, 所失者一萬四千八百九十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升一合餘。二十二年一十萬石, 至者九萬七百七十一石, 所失者九千二百二十九石, 細分之每石欠九升二合餘。二十三年五十七萬八千五百二十石, 至者四十三萬三千九百五十石, 所失者一十四萬四千五百七十石, 細分之每石欠二鬥四升九合餘。二十四年三十萬石, 至者二十九萬七千五百四十六石, 所失者二千四百五十四石, 細分之每石欠八合餘。二十五年四十萬石, 至者三十九萬七千六百五十五石, 所失者二千三百四十五石, 細分之每石欠九合餘。二十六年九十三萬五千石, 至者九十一萬九千九百四十三石, 所失者一萬五千五十七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六合餘。二十七年一百五十九萬五千石, 至者一百五十一萬三千八百五十六石, 所失者八萬三千一百四十四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升餘。二十八年一百五十二萬七千二百五十石, 至者一百二十八萬一千六百一十五石, 所失者二十四萬五千六百三十五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鬥六升餘。二十九年一百四十萬七千四百石, 至者一百三十六萬一千五百一十三石, 所失者四萬五千八百八石七鬥,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二合餘。三十年九十萬八千石, 至者八十八萬七千五百九十一石, 所失者二萬四百九石, 細分之每石欠二升二合餘。三十一年五十一萬四千五百三十三石, 至者五十萬三千五百三十四石, 所失者一萬九百九十九石, 細分之每石欠二升一合餘。元貞元年三十四萬五百石。二年三十四萬五百石, 至者三十三萬七千二十六石, 所失者三千四百七十四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餘。大德元年六十五萬八千三百石, 至者六十四萬八千一百三十六石, 所失者一萬一百六十四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五合餘。二年七十四萬二千七百五十一石, 至者七十萬五千九百五十四石, 所失者三萬六千七百九十七石, 細分之每石欠四升九合餘。三年七十九萬四千五百石。四年七十九萬五千五百石, 至者七十八萬八千九百一十八石, 所失者六千五百八十二石, 細分之每石欠八合餘。五年七十九萬六千五百二十八石, 至者七十六萬九千六百五十石, 所失者二萬六千八百七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三合餘。六年一百三十八萬三千八百八十三石, 至者一百二十二萬九千一百四十八石, 所失者五萬四千七百三十五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九合餘。七年一百六十五萬九千四百九十一石, 至者一百六十二萬八千五百八石, 所失者三萬九百八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八合餘。八年一百六十七萬二千九百九石, 至者一百六十六萬三千三百一十三石, 所失者九千五百九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合餘。九年一百八十四萬三千三石, 至者一百七十九萬五千三百四十七石, 所失者四萬七千六百五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二升五合餘。十年一百八十萬八千一百九十九石, 至者一百七十九萬七千七十八石, 所失者九萬四百九十一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升餘。十一年一百六十六萬五千四百二十二石, 至者一百六十四萬四千六百七十九石, 所失者二萬七百四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二合餘。至大元年一百二十四萬一百四十八石, 至者一百二十萬二千五百三石, 所失者三萬七千六百四十五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餘。二年二百四十六萬四千二百四石, 至者二百三十八萬六千三百石, 所失者七萬七千九百四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一合餘。三年二百九十二萬六千五百三十二石, 至者二百七十一萬六千九百十三石, 所失者二十萬九千六百一十九石, 細分之每石欠七升一合餘。四年二百八十七萬三千二百一十二石, 至者二百七十七萬三千二百六十六石, 所失者九萬九千九百四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四合餘。皇慶元年二百八萬三千三百五石, 至者二百六萬七千六百七十二石, 所失者一萬五千八百八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七合餘。二年二百三十一萬七千二百二十八石, 至者二百一十五萬八千六百八十五石, 所失者一十五萬八百三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六升八合餘。延祐元年二百四十萬三千二百六十四石, 至者二百三十五萬六千六百六石, 所失者四萬六千六百五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九合餘。二年二百四十三萬五千六百八十五石, 至者二百四十二萬二千五百五石, 所失者一萬三千一百八十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合餘。三年二百四十五萬八千五百一十四石, 至者二百四十三萬七千七百四十一石, 所失者二萬七百七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八合餘。四年二百三十七萬五千三百四十五石, 至者二百三十六萬八千一百一十九石, 所失者七千二百二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勺餘。五年二百五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四石, 至者二百五十四萬三千六百一十一石, 所失者一萬一百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合餘。六年三百二萬一千五百八十五石, 至者二百九十八萬六千一十七石, 所失者三萬五千五百六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一合餘。七年三百二十六萬四千六石, 至者二百二十四萬七千九百二十八石, 所失者一萬六千七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四合餘。至治元年三百二十六萬八千七百六十五石, 至者三百二十三萬八千七百六十五石, 所失者三萬六百八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九合餘。二年三百二十五萬一千一百四十石, 至者三百二十四萬六千四百八十三石, 所失者四千六百五十七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合餘。三年二百八十一萬一千七百八十六石, 至者二百七十九萬八千六百一十三石, 所失者一萬二千一百七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四合餘。泰定元年二百八萬七千二百三十一石, 至者二百七萬七千二百七十八石, 所失者九千九百五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四合餘。二年二百六十七萬一千一百八十四石, 至者二百六十三萬七千五十一石, 所失者三萬四千一百三十三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二合餘。三年三百三十七萬五千七百八十四石, 至者三百二十五萬一千三百六十二石, 所失者一十二萬四千四百三十二石, 細分之每石欠三升六合餘。四年二百一十五萬二千八百二十石, 至者三百一十二萬七千五百三十二石, 所失者一萬五千二百八十八石, 細分之每石欠四合餘。天曆元年三百二十五萬五千二百二十石, 至者三百二十一萬五千一百二十四石, 所失者三萬九千七百九十六石, 細分之每石欠一升二合餘。二年三百五十二萬二千一百六十三石, 至者三百三十四萬三百六石, 所失者一十八萬一千八百五十七石, 細分之每石欠五升一合餘。以上《元史》所載歲運所至及所失之數。史又雲, 風濤不測, 糧船漂溺, 無歲無之, 間亦船壞而棄其米者, 至元二十三年始責償於運官, 人船俱溺者乃免, 然視河漕之數所得益多矣)。
順帝至正十九年, 先是汝潁盜起, 方國珍、張士誠據浙東西之地, 海運之舟不至。至是遣巴延特穆爾征海運於江浙, 詔士誠輸粟、國珍具舟, 二賊互相猜疑, 巴延特穆爾與行省丞相多方開諭之始從命, 得粟十有一萬石。二十三年遣官往征, 拒命不與。
臣按:元朝承平之時歲運幾至四百萬石, 至其末年也哀丐於叛臣, 僅得十有餘萬石, 最後升鬥皆無焉。是時也, 鬥米至銀六兩, 一時勳戚權貴衣錦繡、抱珠玉而枵腹忍饑以爲餓殍者何限, 嗚呼, 可歎也哉。是以爲國遠圖者, 睹未形之患爲先事之謀, 恒思於心, 曰吾之家國今雖富盛, 異日吾之子孫安知其不馴致於此乎?矧今建國於燕, 而又承其後, 雖天祚國家, 祖宗基業隆厚, 非元可比, 然意外之事亦不可不深長思也, 《詩》不雲乎?"殷鑒不遠, 在夏後之世"。
元初, 糧道自浙西涉江入淮, 由黃河逆水至中灤旱站(在封丘縣西南舊黃河北岸), 陸運至淇門(在浚縣西南即古枋頭), 一百八十餘裏, 入禦河以達於京。後又自任城(今濟寧州)分汶水西北流, 至須城(今東平州)之安民山入清濟故瀆, 通江淮漕, 經東阿至利津河入海, 由海道至直沽, 後因海口沙壅, 又從東阿陸轉二百裏抵臨清, 下漳禦至京。
至元二十六年, 以壽張縣尹韓仲暉等言, 自安民山開河北至臨清, 凡二百五十裏, 引汶絕濟, 直屬漳禦, 建閘三十有一, 度高低、分遠近以節蓄泄, 賜名會通河。
臣按:會通河之名始見於此, 然當時河道初開, 岸狹水淺, 不能負重, 每歲之運不過數十萬石, 非若海運之多也, 是故終元之世海運不罷。國初, 會通河故道猶在, 今濟寧在城閘, 洪武三年曉諭往來船只不許擠塞, 碑石故在北岸可考也。二十四年, 河決原武, 漫過安山湖而會通河遂淤, 而往來者悉由陸以至德州下河。我太宗皇帝肇造北京, 永樂初糧道由江入淮, 由淮入黃河運至陽武, 發山西、河南二處丁夫由陸運至衛輝, 下禦河水運至北京。厥後濟寧州同知潘叔正因州夫遞運之難, 請開會通舊河, 朝命工部尚書宋禮發丁夫十餘萬疏鑿以複故道, 又命刑部侍郎金純自汴城北金龍口開黃河故道分水, 下達魚台縣塌場口以益漕河, 十年宋尚書請從會通河通運, 十三年始罷海運而專事河運矣。明年, 平江伯陳瑄又請浚淮安安莊閘一帶沙河, 自淮以北沿河立淺鋪、築牽路、樹柳木、穿井泉, 自是漕法通便, 將百年於茲矣。臣惟運東南粟以實京師, 在漢、唐、宋皆然, 然漢、唐都關中, 宋都汴梁, 所漕之河皆因天地自然之勢, 中間雖或少假人力, 然多因其勢而微用人爲以濟之, 非若會通一河, 前代所未有而元人始創爲之, 非有所因也, 元人爲之而未至於大成, 用之而未得其大利, 是故開創之功雖在勝國, 而所以修理而拓大之者則有待於聖朝焉。前元所運歲僅數十萬, 而今日極盛之數則逾四百萬焉, 蓋十倍之矣。宋人論汴水謂大禹疏鑿、隋煬開川, 終爲宋人之用, 以爲上天之意。嗚呼, 夏至隋、隋至宋, 中經朝代非一, 而謂天意顓在於宋, 臣不敢以爲然, 若夫元之爲此河, 河成而不盡以通漕, 蓋天假元人之力以爲我朝之用, 其意彰彰然明矣(近年運道秋後春初往往幹澀, 舟行艱阻, 有妨歲計, 九月以後宜於清口入淮處暫築小壩, 高二三尺許, 截水以過舟, 又於直沽河流轉下海處橫作木閘, 以遏水, 其有淺處, 兩際宜各去七八裏許橫立木柵以限舟, 柵中開門, 當中浚深, 河潢可容兩舟許, 分道上下, 行舟差官於此分籌授舟, 次第放行, 俟有水各罷之。如此則河流有所限制, 舳艫不至擠塞, 而運道四時通利矣)。
至元二十八年, 都水監郭守敬言疏鑿通州至大都河道, 導昌平縣白浮村神山泉過雙塔榆河, 引一畝玉泉至西門入都城, 南彙爲積水潭, 出文明門(今崇文門)至通州高麗莊, 入白河, 長一百六十四裏, 塞清水口十二處, 置壩閘二十座節水, 通漕爲便。明年, 河成, 賜名通惠。先時通州至大都五十裏, 陸挽官糧, 民不勝其悴, 至是皆罷之。
臣按:通州陸挽至都城僅五十裏耳, 而元人所開之河總長一百六十四裏, 其間置閘壩凡二十處, 所費蓋亦不貲, 況今廢墜已久, 慶豐印諸閘雖存, 然河流淤淺, 通運頗難, 且今積水潭(即今海子)箏城中禁城之北, 漕舟旣集, 無停泊之所, 而又分流入大內, 然後南出, 其啟閉蓄泄非外人所得專者。言者往往建請欲複元人舊規, 似亦便利, 然以臣愚見, 陸挽與河運利害略亦相當, 必欲複舊, 須於城東鑿爲大潭如積水比以爲停泊之處, 引水自城西入壕, 由北轉東瀦於此潭, 又於分水入城處築閘以司啟閉, 仍於禦河南出城壕之道建爲巨閘, 蓄禁中水, 非滿溢不啟, 自慶豐閘之東, 每閘之旁皆爲月河以容挨閘之舟。如此庶幾良便, 若恐勞民動眾, 又不若依舊陸挽之爲便。但道路之間, 每遇霖雨泥淖, 車輪陷沒, 牛騾踣斃, 腳價踴貴, 漕卒舟行數月始得抵陸, 而久留多費, 艱苦不勝, 此建議者憫之, 所以鹹欲複舊河道。然自永樂乙未開運以來, 經今六十餘年, 率由此路, 況其腳費支兌之初已有加耗, 晴幹之時所費良亦不多, 爲今之計, 請於都城之東官路之旁, 擇便利處再辟新路一道或二道, 每道約廣十丈以上, 其舊道專以爲官民往來之路止行小車, 其新開者一道專以通行輦運大車, 下而往者從左道, 上而來者從右, 不許互行, 其道旁民居不許夾道相向, 有欲居者皆許於道旁百步之外面東西以居, 近道賣酒食者惟許作浮鋪。如此, 則民居旣遠, 軌轍散行, 水易涸而泥易幹, 運道自然不至深陷。又於中道設一提舉司, 視衛河例, 置官一二員, 每年委工部官一員提調, 將慶豐等閘原設閘夫編爲甲乙, 專一修理道途, 大車入門免其納鈔, 就俾於提舉司出修路錢若幹, 收貯在官, 以爲買磚石、傭工作之費, 又俾有司拘集車戶及牙行人等, 從公量定腳價, 分爲三等, 晴幹每石若幹、陰雨若幹、泥濘若幹, 必使兩不相虧, 具數奏聞, 永爲定例。如此, 則輸挽通利所, 費者不過民田數十頃, 可將官地償之, 或給以價或爲之開豁糧租, 其視開河之費減數十倍, 況河道狹而運舟多, 一遇水少伺候啟閉, 動經旬日, 有妨嗣歲之計, 且又每閘設官聚夫, 官俸民糧日有所費, 歲歲遣官吏起民丁, 開挑上源, 疏滌壅塞, 修築坍塌, 禁民引水灌田, 妨民及時耕獲, 文移工作, 歲無寧月。愚言萬一有可采者, 乞下有司計議, 其於國計未必無補。
至正十六年, 董摶霄建議, 海寧一境不通舟楫, 惟可陸運。陸運之方, 每人行十步, 三十六人可行一裏, 三千六百人可行百裏, 每人負米四鬥以夾布袋盛之, 用印封識, 人不息、負米不著地, 排列成行, 日行五百回, 計路二十八裏, 日可運米二百石, 人米一升, 可給二萬人, 此百裏一日運糧之術也。
胡粹中曰:"此法可施之近路, 而兵少、敵小而期促者耳, 大敵在前, 擁兵數十萬, 千裏饋糧, 曠日持久, 未易行也。"
臣按:董摶霄人運之法誠有如胡粹中所評者, 用兵遠道決不可行, 惟施於救荒, 就用饑民接運, 因以哺之, 借其力以達粟於無食之地, 蓋亦兩得其濟, 與夫漕黃河者, 其於三門底柱之險其間一帶, 似可用此法, 然亦可暫而不可常。
以上論漕挽之宜。臣按:曆代建都於西北者皆仰給東南之漕, 都長安者阻關陝之險, 漕運極難, 所資者江、淮、河、渭, 都洛陽、汴梁者兼資汴、洛、汝、蔡而已, 惟我朝建都幽燕, 東至於海、西暨於河、南盡於江、北至大漠, 水涓滴皆爲我國家用, 其用最大、其功最巨者其運河。由江而入邗溝, 由邗溝亂淮而渡上清口, 經徐、呂二洪, 溯沁、泗水至濟寧, 濟寧居運道之中, 所謂天井閘者, 即《元史》所謂會源閘也, 泗(出泗水縣)、沂(出曲阜縣)、洸(出陽寧縣)、汶(源有三, 二出萊蕪縣, 一出泰山南)諸水畢會於此, 而分流於南北, 北至安民山入於新河, 地降九十尺、爲閘十有七而達於漳禦, 南至沽頭, 地降百十有六尺、爲閘二十有一而達於河淮。此蓋居兩京之間、南北分中之處, 自是而南至於河、淮, 順流也, 河淮東流至清口而入於海, 亂流而渡, 由邗溝渡江而達於南京;自是而北至於漳禦, 順流也, 禦河北流至直沽而入於海, 溯流而上, 由白河抵潞而達於北京。迤南接濟之水, 有自武陟來之沁、有自郎邪來之沂, 迤北接濟之水, 有自金龍口之河、有分滹沱河之水。通論諸閘, 天井居其中, 臨清總其會, 居中者如人身之有腰脊, 總會者如人身之有咽喉, 腰脊損則四肢莫運, 咽喉閉則五髒不通。國家都北而仰給於南, 恃此運河以爲命脈, 濟寧居腹裏之地, 州縣櫛比, 居民鱗次, 而又多有旁出之途, 惟臨清乃會通河之極處, 諸閘於此乎盡, 眾流於此乎會, 且居高臨下, 水勢泄易而涸速, 是凡三千七百裏之漕路, 此其要害也, 東控青齊、北臨燕趙, 且去邊關不遠, 疾馳之騎不浹旬可到, 爲國家深長之思者, 寧有而棄, 毋無而悔。書生過慮, 請跨河爲城, 兩際各爲水門以通舟楫, 而包圍巨閘在於其中, 設官以司啟閉, 屯兵以爲防守, 是亦思患豫防之一事也。臣愚以杞人之智, 過爲天慮, 惟聖朝矜其愚而察其心, 不勝大願。
●大學衍義補/卷035
○屯營之田
漢文帝從晁錯(音措)言, 募民徙塞下, 錯複言:"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 使屯戍之事益省, 輸將(送也)之費益寡, 甚大惠也。"
臣按:此後世言屯耕邊塞之始。蓋中國所以不得其安者, 以外有邊防之擾, 而邊防所以無擾者, 以守禦得人, 有其人而食不給與無人同。然邊防之食未易給也, 道路之遠、輸將之難, 率數十倍而致其一, 錯謂守邊備塞、勸農力本爲當世之急務者, 此也。
武帝時, 自敦煌至鹽澤, 往往起亭, 而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 置使者校尉領護, 以給使外國者。昭帝始元二年, 發習戰射士, 調故吏將屯田張掖郡。
宣帝神爵元年, 後將軍趙充國將兵擊先零羌, 充國言:"擊虜以殄滅爲期, 願罷騎兵屯田, 計度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者可二千頃, 以上田事出(謂春人出耕也), 賦人二十畝, 至四月草生, 發騎就草爲田者遊兵, 以充入金城郡, 益積蓄, 省大費。"且條上留田便宜十二事。
臣按:充國爲屯田, 內有亡費之利, 外有守禦之備, 古今守邊備塞之良法莫有過焉者也。蓋地以生物爲功, 凡有土地斯有人民, 有人之處天皆生物以食之, 但地有宜不宜耳, 因其地之所宜而種人之所食, 隨在而有, 有所不足而補助之, 取給於他所可也, 是故善爲國計者, 必因天時盡地力, 不以其邊塞之地、冱寒之天而輟其人爲之功, 此晁錯、趙充國輩所以有塞下屯田之議也。雖然, 守邊之議固當盡屯田之利, 亦不可不知擾田之害, 宣帝問充國曰:"將軍獨不計虜聞兵罷, 丁壯相聚, 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 複殺掠人民, 將何以止之?"充國複奏:"北邊自敦煌至遼東, 乘塞列隧有吏卒數千人, 虜數大眾攻之不能害。今留步士萬人屯田, 地勢平易, 多高山遠望之便, 部曲相保, 塹壘木樵(與譙同樓也)校聯不絕(用木相聯實), 便兵弩, 飭鬥具, 烽火幸通, 勢及並力, 以逸待勞, 兵之利者也。"臣愚以爲必先無擾田之害, 然後收耕田之利, 今邊塞可耕之地近城堡者固易爲力, 若夫遠外之地, 地遠而勢孤, 必如充國所謂乘塞列隧虜, 大攻不能爲害, 而又有山阜可以望遠, 有溝塹可以限隔, 有營壘可以休息, 架木以爲譙望, 聯木以爲沴棚, 時出遊兵以防寇鈔, 如是, 則屯耕之卒身有所蔽而無外虞, 心有所恃而無內怨, 得以盡力於畎畝之中, 而享收獲之利矣。請當邊境無事之時, 遣官循行邊境, 相視土宜, 一如充國所言者, 處置防護, 分兵屯種, 且耕且守, 則充國之言不徒利於當時, 而且利於今日矣。充國上議時有雲"惟明詔博詳公卿議臣采擇", 臣於是亦雲。
漢末天下亂離, 民棄農業, 諸軍並起, 率乏糧穀, 無終歲之計, 餓則寇掠, 飽則棄餘, 民多相食, 州裏蕭條。曹操從棗祗請, 建置屯田, 以祗爲屯田都尉、任峻爲典農中郎將, 募民屯田許下, 得穀百萬斛, 於是州郡例置田官, 所在積穀, 倉廩皆滿, 故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
臣按:曹操從棗祗言, 募民屯田許下, 當亂離之餘尚能致倉廩皆滿, 苟於太平無事之時, 遣官遍踏州縣以求閑田, 添置官田, 募民耕種, 於各方最要害處積穀以助國計, 少寬民租, 是亦足國用之一端也。
諸葛亮由斜穀伐魏, 以前者數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己志不伸, 乃分兵屯田爲久駐之計, 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 而百姓按堵, 軍無私焉。
臣按:兵無食則不成兵, 善謀國者用兵以耕, 其所食者即其所耕者也, 自食其力而不仰給於人, 因糧於敵, 是以所至成功。趙充國、諸葛亮二人者所處之地雖異, 而所見之智則同。
魏正始四年, 司馬懿督軍伐吳, 欲廣田蓄穀爲滅賊資, 乃使鄧艾行陳、項印至壽春。艾以爲:"昔破黃巾, 爲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 今三隅已定, 事在淮南。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三萬人, 且佃且守, 歲完五百萬斛以爲軍資, 六七年間可得十萬之眾五年之食, 以此乘吳無往不克。"懿從艾計, 遂北臨淮水, 自鍾離西南、橫石以西盡泚(音脂)水, 四百餘裏置一營, 六十人且佃且守, 兼修廣淮陽、百尺二渠, 上引河流, 下通淮、潁, 大理諸陂於潁南北, 穿渠三百餘裏, 溉田二萬頃, 淮南、淮北皆相連接, 農官兵田阡陌相屬, 每東南有事, 大軍興眾泛舟而下, 資食有儲而無水害。
陳堯叟曰:"陸田命懸於天, 人力雖修, 苟水旱不時, 則一年之功棄矣。水田之制由人力, 人力苟修, 則地利可盡也, 且蟲菑之害又少於陸, 水田旣修, 其利兼倍, 與陸田不侔矣。"
臣按:今承平日久, 生齒日繁, 天下田價比諸國初加數十倍, 水田惟揚州最賤, 陸田惟潁、壽爲輕, 且地在兩京之間, 相距略等。今天下一家, 雖無魏人南征之役, 然用其法以行於今日, 亦可賴以少寬民力, 省歲漕, 其於國用不爲無助。臣請於淮南一帶, 湖蕩之間、沮洳之地、蘆葦之場盡數以爲屯田, 遣官循行其地, 度地勢高下, 測泥塗淺深, 召江南無田之民, 先度地勢, 因宜制便, 先開爲大河闊二三丈者以通於海, 又各開中河八九尺者以達於大河, 又隨處各開小河四五尺者以達於中河, 使水有所泄, 然後於其低窪不可耕作之處浚深以爲湖蕩, 及於原近舊湖之處疏通其水, 使有所瀦, 或爲堤以限水, 或爲堰以蓄水, 或爲鬥門以放水, 俱如江南之制, 民之無力者給以食, 田成之後依官田以起科, 民之有力者計其庸, 田成之後依民田以出稅, 六七年間, 其所得者恐不減於魏人也。夫魏人以偏安之國, 有外敵之患, 猶能兼淮、潁而盡田之, 其後果賴其用而有以成其功, 矧今盡四海以爲疆, 而此地介兩京間, 而又爲運道經行之路, 有魚鹽之利, 有莞蒲之用, 古人所謂揚一之地者也, 且去大江僅百裏許, 大江之南民多而田少, 居者佃富家之田爲之奴隸, 出者逐什一之利輕去田裏, 夫若此者, 豈其所欲哉?無可以爲仰事俯育之資, 不得已也。然民性愚而安故常, 心多而無定見, 儻朝廷頒方尺之詔, 遣一介之臣, 鼓舞而招徠之, 無不成者。旣成之後, 又於潁壽之間召民開墾陸田, 亦隨地勢以分田, 因民力而定稅, 其功又易於水田者。考之唐史, 上元中於楚州(今淮安)古射陽湖置洪澤屯, 於壽州置芍陂屯, 厥田沃壤, 大獲其利, 俱在此地, 遺跡可考也。
晉羊祜鎮襄陽, 墾田八百餘頃。祜之始至也, 軍無百日之儲, 及其季年, 有十年之積。平吳之後, 杜預修召信臣遺跡, 激用滍、淯諸水以浸原田萬餘頃, 分疆刊石, 使有定分, 公私同利, 眾庶賴之。
臣按:羊、杜二人所墾之田, 其遺跡在今湖廣之荊襄、河南之唐鄧, 古稱洛陽爲天下之中, 臣以今日疆域觀之, 則此三郡實爲我朝天下之中也。天下之田, 南方多水, 北方多陸, 今此三郡蓋兼水陸而有之也, 南人利於水耕, 北人利於陸種, 而南北流民僑寓於此者比他郡爲多。臣請於兩藩交界之中立一官司, 遴擇廷臣知稼穡者循行其地, 可水耕之地則引水立堰, 募南人耕之, 可陸種之地則分疆定界, 募北人種之。成熟之後按畝分租, 隨地儲積, 遇有急用, 由漢入江, 由江而達於金陵, 稍省歲漕之數, 多留郡縣之儲, 或遇河洛、關陝荒歉, 亦可用以救濟。又於暇日講求武關入秦之路、商於陸挽之故, 萬一三邊有缺, 亦或賴以濟焉。
唐開軍府以扞要沖, 因隙地置營田, 天下屯總九百九十二, 司農寺每屯三頃, 州鎮諸軍每屯五十頃, 水陸腴瘠、播植地宜與其功庸煩省、收率之多少, 皆決於尚書省。
臣按:自古屯營之田或用兵或用民, 皆是於軍伍之外各分兵置司, 惟我朝之制就於衛所所在, 有閑曠之土, 分軍以立屯堡, 俾其且耕且守, 蓋以十分爲率, 七分守城、三分屯耕, 遇有儆急, 朝發夕至, 是於守禦之中而收耕獲之利, 其法視古爲良。近世又於各道專設風憲官一員以提督之, 其牛具、農器則總於屯曹, 細糧、子粒則司於戶部, 有衛所之處則有屯營之田, 非若唐人專設農寺以領之也, 每軍受田二十畝、納租六石, 而餘丁所受所納比之正軍則又降殺焉。臣竊以爲, 民田則例最輕者須收三石, 其田率多膏腴, 軍所屯種者多其所棄不耕之田, 而所收之租乃十倍焉, 請如唐人, 較其水陸腴瘠、播植地宜與其功庸煩省、收率多少, 各因其地利土宜定爲征收則例, 使凡屯種之軍樂於趨赴, 旣得以足軍國之儲而無欠負, 又得以遂室家之樂而有蓋藏, 公私兩便, 上下俱足矣。
元和中, 振武軍饑, 宰相李絳請開營田, 可省度支漕運。乃命韓重華爲營田使, 起代北墾田三百頃, 出贓罪吏九百餘人, 給以耒耜、耕牛, 假種糧, 使償所負粟, 一歲大熟。因募人爲十五屯, 每屯百三十人, 人耕百畝, 就高爲堡, 東起振武, 西逾雲州, 極於中受降城, 凡六百餘裏, 列柵二十、墾田三千八百餘裏, 歲收粟二十萬石, 省度支錢二千餘萬緡。
臣按:韓重華於代北開營田三千八百餘裏, 得粟二十萬石, 省度支錢二千餘萬緡, 自有屯田以來未有得利如此者也。彼時沿邊之地皆爲藩鎮所專, 而行之猶得其利若此, 今國家煙火萬裏, 衛所列峙, 又值邊圉安靖之時, 雖時或有侵軼, 未嘗舉大眾入深地, 誠於無事之時尋古人之故跡, 按前人之行事, 東起遼東、西盡甘涼, 於凡邊塞無堿鹵而宜裁種之地, 因其地勢, 相其土宜, 立爲營堡, 開墾田疇, 分軍耕種。當夫耕耘收獲之時, 除老幼守城外, 凡有丁壯盡室而行, 仍於所耕百十裏之外設立亭障, 開鑿溝塹, 爲烽堠以瞭望之, 出遊騎以巡哨之, 遇有寇盜入境, 未至之先豫知儆備, 勢可敵則拒之, 不可敵則避之。如此, 則處處皆有屯種之所, 年年皆有收獲之入, 邊儲自然給足, 可以省內挽之勞, 可以嚴外侮之備。
宋太宗端拱中, 以陳恕爲河北東路招置營田使, 大興河北營田。先是, 雄州東際於海, 多積水, 戎人患之, 不敢由此路入寇, 順安軍至北平二百裏地平廣無隔閡, 每歲邊騎多由此而入, 議者謂宜度地形高下, 因水陸之便, 建阡陌、浚溝洫, 益樹五穀, 所以實邊廩而限戎馬, 故遣恕等經營之。恕密奏:"戍卒皆惰遊仰食縣官, 一旦使冬被甲兵、春執耒耜, 則恐變生不測。"乃止。
臣按:天下之事非興作之難, 而處置得宜之爲難也。自漢趙充國於邊地建屯田之議, 魏晉至唐皆行之, 未嘗不用兵也, 且其所行皆在窮邊絕塞之所、冱寒磽鹵之地, 未聞慮其有不測之變而不爲也, 今宋之所謂邊者, 乃在中國, 非邊徼也, 而陳恕乃恐其變生不測而密奏止之。嗚呼, 使爲天下者凡有興作, 不顧事體之可否, 一惟徇人情之從違, 何以立國哉?古不雲乎, "以佚道使民, 雖勞不怨", 臣請於凡邊塞置立屯田, 分軍耕種, 不必征其租入, 士卒能於本田之外多耕者立爲賞賚則例, 但使人人奮耕、家家有積, 邊城自然充足, 於是令內地該運邊糧州郡, 俾其齎價來糴, 家積有餘, 市價自平, 不獨邊用不虧, 邊軍皆贍, 而內郡之民亦省矣。
宋淳化中, 臨津令黃懋上書, 請於河北諸州作水利田, 自言:"閩人閩地種水田, 緣小導泉, 倍費功力, 今河北州軍陂塘甚多, 引水溉田, 省功易就。"乃以何承矩爲屯田使, 懋充判官, 於凡河北諸州水所積處大墾田, 發諸州兵萬八千人給其役, 於雄、莫、霸等州興堰六百裏, 置鬥門, 引定水灌溉, 初年種稻, 值霜早不成, 次年方熟。初, 承矩建議, 沮之者眾, 武臣恥於營葺, 群議益甚, 幾於罷役, 至是議者乃息莞。蒲蜃蛤之饒, 民賴其利。
馬端臨曰:"兵與農共此民也, 故無事則驅之爲農而力稼穡, 有事則調之爲兵而任征戰, 雖唐府兵之法猶然, 至於屯田則驅遊民辟曠土, 且耕且戍, 以省饋餉, 尤爲良法。自府兵之法旣壞, 然後兵農判而爲二, 不獨農疲於養兵, 而兵且恥於爲農, 觀陳恕所奏及沮何承矩屯田之議者可見, 然則國力如之何而不弊於餉軍也哉?"
臣按:宋都汴梁, 去雄、霸等州幾三千裏, 而又與契丹爲界, 今此地乃在畿甸近地, 當四方無事之時、人民繁庶之際, 按承矩之故跡而舉其廢墜, 誠無難者。萬一此言見取於九重, 是亦足國用、省漕卒之一助也。
神宗熙寧元年, 詔以坊監牧馬餘地立田官, 令專稼政, 以資牧養之用。
臣按:今京畿之地, 在國初設行太仆寺轄六監二十四苑以牧馬, 今其寺雖廢而其監苑之地固在, 多爲親幸陳乞以爲私莊。伏乞英斷, 一節勒歸, 亦如宋人設田官專稼政, 非但可以資牧馬之用, 亦因之補助軍糧, 以省饋餉。
孝宗隆興元年, 張闡言:"荊襄屯田之害, 非田之不可耕也, 無耕田之民也。官司慮其功之不就, 不免課之遊民, 遊民不足, 不免抑勒百姓, 舍己熟田, 耕官生田, 私田旣荒, 賦稅猶在, 占百姓之田以爲官田, 奪民種之穀以爲官穀, 老稚無養, 一方騷然, 有司知其不便, 申言於朝罷之。臣以爲, 與其棄之, 孰若使兩淮歸正之民就耕, 非惟可免流離, 異日墾辟旣廣, 田疇旣成, 然後取其餘者而輸之官, 實爲兩便。"
臣按:凡前所陳屯營之策, 非田不可耕, 實恐耕田無其人, 專用乎軍則軍伍有限, 專用乎民則民各有田, 其弊誠有如張闡所雲雲者。臣竊以爲, 宋朝偏安一隅, 以荊襄爲邊境, 歲有軍旅之興、防禦之備, 戎馬蹂踐, 地多荒田, 非若我今日承平日久, 生齒日繁, 地力不足以給其人之食, 是以南北之民隨處遊食, 而江右尤眾。國家誠擇任有風力大臣, 付以招徠之, 任借以官帑銀數萬兩以爲糴本, 俾自擇其屬, 遍行天下, 有間田處相地度勢, 立屯堡以聚遊食, 辟汙萊以爲畎畝, 開渠堰以資灌溉, 異時成效, 補助非少。雖然辟土之功固爲不易, 而料事之智尤人所難, 方其舉事之初, 量度或未必當, 及其施爲之際, 弊病或不能無, 自覺失宜, 許其陳首, 飾非要功者然後加以責罰, 如是, 則無宋人抑勒百姓、舍熟耕生之弊矣。然此非獨屯田一事爲然, 凡天下事無不然者。
元泰定中, 虞集爲翰林直學士, 進言曰:"京師之東瀕海數千裏, 北極遼東, 南濱青、齊, 萑葦之場也海潮日至, 淤爲沃壤, 用浙人之法, 築堤捍水爲田, 聽富民欲得官者合其眾, 分受以地, 官定其畔以爲限, 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 爲萬夫之長, 千夫、百夫亦如之, 察其惰者而易之。三年後視其成, 以地之高下定額, 以次漸征之, 五年有積蓄, 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 十年不廢, 得以世襲如軍官之法。"
臣按:虞集此策在當時不曾行, 及其末世也, 海運不至而國用不給, 謀國者思集之言, 於是乎有海口萬戶之設, 大略宗之, 每年亦得數十萬石以助國用, 籲, 亦已晚矣。今國家都於燕, 京師之東皆瀕大海, 煙火數千裏而居民稠密, 當此全安極盛之時, 正是居安思危之日, 乞將虞集此策敕下廷臣計議, 特委有心計大臣循行沿海一帶, 專任其事, 仍令先行閩、浙濱海州郡築堤捍海去處, 起取士民之知田事者前來, 從行相視可否, 講求利害, 處置旣定, 然後召募丁夫, 隨宜相勢, 分疆定畔, 因其多少授以官職, 一如虞集之策。雖然天下之事建議者思之非不周, 而執事者行之未必力, 方集議之時, 說者固已謂一有此制則執事者必以賄成而不可爲, 其事遂寢, 及至於不得已之際方用其策, 然幾會已失, 事勢巳去不可爲矣。嗚呼, 豈非後世永鑒哉。臣嘗聞閩浙人言, 大凡瀕海之地多鹹鹵, 必得河水以蕩滌之, 然後可以成田, 故爲海田者必築堤岸以闌鹹水之入疏, 溝渠以導淡水之來, 然後田可耕也。臣於東京一帶海涯雖未及行, 而嘗泛漳禦而下由白河以至潞渚, 觀其入海之水, 最大之處無如直沽, 然其直瀉入海, 灌溉不多, 請於將盡之地依《禹貢》逆河法, 截斷河流, 橫開長河一帶, 收其流而分其水, 然後於沮洳盡處築爲長堤, 隨處各爲水門以司啟閉, 外以截鹹水俾其不得入, 內以泄淡水俾其不至漫, 如此, 則田可成矣。於凡有淡水入海所在, 皆依此法行之, 則沿海數千裏無非良田, 非獨民資其食, 而官亦賴其用, 如此, 則國家坐享富盛, 遠近皆有所資。譬則富民之家, 東南之運其別業所出也, 濱海之收其負郭所獲也, 其爲國家利益夫豈細哉?由是而可以寬東南之民, 由是而可以壯西北之勢, 虞集之言不見用於當時而得行於今日, 集雖死不死矣。
至正十二年, 丞相托克托言:"京畿近水地召募江南人耕種, 歲可收粟麥百萬餘石, 不煩海運, 京師足食。"從之, 於是西自西山, 南至保定、河間, 北抵檀(今密雲縣)、順(今順義縣), 東至遷民鎮, 凡系官地及原管各處屯田, 悉從分司農司立法, 佃種合用工價、牛具、農器、穀種給鈔五百萬錠。命烏蘭哈達、烏克遜良禎並爲大司農卿, 又於江南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名, 爲農師, 降空名添設職事, 敕牒十二道, 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正八品、三百名從七品, 就令管領所募之人, 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 由是歲乃大稔。
臣按:今京畿之地可爲稻田者甚多, 官民之家固有耕獲之者矣, 誠能因其所耕而推及其所未耕, 使其皆盡人力、廣地利, 而又因而爲之召募勸相, 斟酌元人之制而略仿以行之, 其於國計不無少助。
以上屯營之田。臣按:自三代以來未有建都於幽燕者, 遼金以來始相承爲都會, 逮於我朝, 宅中圖大承上天之新命, 立向明之洪基, 體宸極之尊居, 受四方之環拱, 始於此建極圖治焉。六宮百六軍萬姓畢聚於斯, 所費有不貲焉者, 歲計何啻億萬, 矧又幅員之廣有漢唐所無者, 沿邊建閫, 屯兵列戍, 率資遠以給近, 取外以足內, 調乎中以實之邊, 聚積固難而輸, 將亦有不易焉者。民之租賦有限, 國之用度無窮, 苟非於歲計常賦之外別有所經營, 而欲其優裕豐瞻, 難矣。是以自古善計國者恒取足於有餘之地力而不敢傷易失之民心, 此屯營之田所由起也。今天下無田不稅而吾求無稅之地而耕之, 無農不耕而吾借不耕之人而役之, 無兵不戰而吾乘不戰之時而用之, 內以實京師於常數之外, 外以實邊儲於常用之餘, 臣故於"治國平天下之要制國用"之下首舉"貢賦之常", 而以"屯營之田"終焉, 以見國用所出雖非一途而田爲之本, 用人之力, 盡地之利, 因天之時, 治國平天下之要道不出此矣。或人問於朱熹曰:"《大學》論治國平天下而言財利, 何也?"熹答曰:"天下所以不平者, 皆因此。"伏惟九重清燕時, 留心於天下之大本, 義以制天下之利, 天下不足平矣。臣不勝惓惓。
●大學衍義補/卷036
○明禮樂△總論禮樂之道(上)《舜典》:同律度量, 衡修五禮。
朱熹曰:"律謂十二律, 黃鍾、太蔟(千候反)、姑洗(蘇典反)、蕤賓、夷則、無射(音亦)、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也, 六爲律、六爲呂。以之審度而度(入聲)長短, 則九十分黃鍾之長一爲一分, 十分爲寸, 十寸爲尺, 十尺爲丈, 十丈爲引;以之審量(去聲)而量多少, 則黃鍾之管其容子穀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爲龠, 而十龠爲合, 十合爲升, 十升爲鬥, 十鬥爲斛;以之平衡而權輕重, 則黃鍾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 兩龠則二十四銖爲兩, 十六兩爲斤, 三十斤爲鈞, 四鈞爲石, 此黃鍾所以爲萬事根本, 諸侯之國其有不一者則審而同之也。五禮, 吉、凶、軍、賓、嘉也, 修之所仁天下之風俗(十龠之十當作合)。"
臣按:禮樂自天子出而用之於諸侯之國, 帝舜巡守至方嶽之下, 於律則同之, 同之恐其有不一;於禮則修之, 修之恐其有廢墜。則是禮樂之制作自古有之, 天子旣用之於朝廷之上, 而又頒之於諸侯之國, 而又以時同之、修之, 非但備其儀文、協其聲音, 所以一天下之制度、同天下之風俗也。後世惟於創國之初一頒其制, 繼世之君不聞有所謂同律、修禮之舉, 詳於政刑而略於禮樂, 此治所以不及古歟。
《周禮》:大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詐偽)而教之中(無過不及), 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謂欲之動者)而教之和(無所乖戾)。
鄭玄曰:"禮所以節止民之侈偽使其行得中, 五禮謂吉、凶、軍、賓、嘉也。樂所以蕩止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 六樂謂《雲門》《鹹池》《大韶》《大夏》《大》《大武》也。"
吳澂曰:"人偽日勝則黨偏反側, 流於不中;人情日滋則放僻邪侈, 流於不和。惟以禮樂防之, 則其教易入, 禮樂也者, 其教民之本也。"
大宗伯以天產作陰德以中禮防之, 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 以禮樂合天地之化、百物之產以事鬼神, 以諧萬民, 以致百物。
眞德秀曰:"此義在《周禮》爲最難通者也。先鄭氏以陰、陽德爲男女之情, 旣未適當, 而康成則曰:‘天產者動物, 謂六牲之屬;地產者植物, 謂九穀之屬。陰德, 陰氣在人者, 陰氣虛, 純之則劣, 故食動物作之使動, 過則傷性, 制中禮以節之;陽德陽氣在人者, 陽氣盈, 純之則躁, 故食植物作之使靜, 過則傷性, 制和樂以節之。如此, 然後陰陽平、性情和而能育其類。'鄭氏之說如此, 亦未見其必然(先鄭氏謂興也, 以別康成)。"
臣按:天產、地產即下所謂百物之產也, 陰德、陽德即下所謂天地之化也。天地各有所產, 陰陽各有其德, 先王作禮樂以事鬼神, 陽之德爲神, 陰之德爲鬼。用天所產者以作陰之德, 禮由陰作者也, 禮以防之, 使其鼎俎之實必得其中而不過於奢儉焉, 是以地制之禮而節天陽之所生也;用地所產者以作陽之德, 樂由陽來者也, 樂以防之, 使其籩豆之實必得其和而不至於乖戾焉, 是以天作之樂而節地陰之所成也。夫天本陽也, 以天產而作陰德;地本陰也, 以地產而作陽德, 如此, 則天地之化、百物之產合爲一矣。由是而事鬼神, 則陰陽之氣交、動植之物備、禮樂之用節, 是故郊焉而天神格, 廟焉而人鬼享, 萬民以之而諧閨門、族黨, 無不和協者矣。百物以之而致, 鳥獸草木無不順成者矣。
《禮記禮器》曰:禮也者反其所自生, 樂也者樂其所自成, 是故先王之制禮也以節事, 修樂爾志, 故觀其禮樂而治亂可知也。
陳澔曰:"萬物本乎天, 人生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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