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按:泮宮之作不書於《春秋》, 說者多以爲疑, 而朱熹以爲頌禱之辭, 蓋《春秋》常事不書,
學校之修乃有國之常事故也。然因此詩以考見古人學校之條理, 雖曰頌禱之辭, 然亦可見三代盛時學校之事, 其關系有如項氏所推究者。後世設學乃顓顓以爲教讀學生之所,
其於讀書作課之外一無所事, 雖謂之名存實亡, 不爲過矣。 《周禮》:大宰以九兩系邦國之民, 三曰師, 以賢得民;四曰儒, 爾得民;八曰友,
以任(相任以事)得民。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 四曰聯師儒, 五曰聯朋友。 葉時曰:"以大宰系邦國之九兩, 參之以司徒安萬民之六俗, 而皆以師儒行乎其中,
誠以九兩無師儒之系則無以淑人心, 六俗無師儒之聯則無以厚民俗。師者所以宗主名教者也, 儒者所以扶持名教者也。師道不立則天下無善人, 儒道不立則天下無正學,
雖有土地、富貴、治利、族任, 何所恃以相系?雖有宮室、墳墓、兄弟、朋友, 何所恃以相聯?甚矣, 天下一日不可無師儒之功也。 臣按:天下不可一日無師儒之功,
國家不可一日弛學校之教。本儒以設教, 立師以明道, 會友以講學, 所以系邦國者在是, 所以安萬民者在是, 毋徒視以爲虛文,
苟應故事以爲不急之務。 師氏以三德教國子, 一曰至德, 以爲道本;二曰敏德, 以爲行本;三曰孝德, 以知逆惡。教三行, 一曰孝行, 以親父母;二曰友行,
以尊賢良;三曰順行, 以事師長。居虎門之左以教國子弟, 凡國之貴遊子弟學焉(貴謂有職守在學者, 遊謂無職守不在學者)。 朱熹曰:"三德以教國子,
一曰至德、二曰敏德、三曰孝德。至德雲者, 誠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而道則天人性命之理, 事物當然之則,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也。敏德雲者,
強志力行、畜德廣業之事而行則理之所當爲, 日可見之跡也。孝德雲者, 尊祖愛親, 不忘其所由生之事而知逆惡, 則鎰於己者篤實深固,
有以眞知彼之逆惡而自不忍爲者也。凡此三者雖曰各以其材器之高下、資質之所宜而教之, 然亦未有專務其一而可以爲成人者也, 是以列而言之以見其相須爲用而不可偏廢之意,
先王之教所以本末相資、精粗兩盡而不可倚於一偏也。旣曰三德矣而又教以三行者, 一曰孝行、二曰友行、三曰順行, 蓋德也者得於心而無所勉者也, 行則其所行之法而已,
不本之以其德則無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 不實之以其行則無所持循而德不能以自進, 是以旣教之以三德而必以三行繼之, 則雖其至末至粗,
亦無不盡而德之修也不自覺矣。" 臣按:成周盛時設爲師氏以教國子, 所以教之之法曰德、曰行而已, 非但以教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
凡國之貴遊子弟無不與焉。德者行之本原, 行者德之實跡, 有德以爲之本, 隨事而著其行, 在父母則親之, 在賢良則尊之, 在師長則事之,
凡若此者無非以充其孝德而已, 旣有孝德則知順善之可爲而逆惡之不可爲, 強志力行以求至乎至極之地也。教國子而使之竭力親親以盡其孝,
而又尊賢良、事師長以友、以順焉, 則德之得於心者極其至, 而道之原於天者於是乎生矣。此成周學校所養之譽髦、所以成人有德而得全才之用也歟。 保氏養國子爾,
乃教之六藝, 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禦同)、五曰六書、六曰九數;乃教之六儀,
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賓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喪紀之容、五曰軍旅之容、六曰車馬之容。 朱申曰:"古之爲教, 德行道藝而已, 師氏教國子以德行,
故保氏養爾而教以六藝焉。五禮, 吉、凶、軍、賓、嘉也;六樂, 《雲門》《大韶》《大鹹》《大夏》《大》《大武》也;五射, 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也;五馭,
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書, 象形、會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也;九數,
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嬴肭、方程、勾股。" 吳澂曰:"師道之教訓保, 保其身體。養國子爾者, 以師氏之德行審喻之而後教之以六藝。六儀也,
祭祀之容穆穆皇皇、賓客之容嚴恪矜莊、朝廷之容濟濟翔翔、喪紀之容累累顛顛、軍旅之容暨暨詻詻、車馬之容匪匪翼翼。德行, 裏也;藝、儀, 表也。養之爾而表裏俱善,
而保氏之教成矣。" 臣按:保氏以六藝教國子, 而朱熹《大學序》謂人生八歲則教之以禮、樂、射、禦、書、數之文, 何也?蓋六藝之事非八歲之童所能者,
特使之知其名物耳, 故謂之文, 必至十有五歲入大學然後教之以其事焉。 大司樂掌成均之法, 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以樂德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
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 以樂舞教國子舞《雲門》《大卷》《大鹹》《大磬》《大夏》《大》《大武》。 鄭玄曰:"成均, 五帝學也,
周人立此學之宮。" 賈公彥曰:"建, 立也。周人以成均之法式以立國之學政而合聚國之子弟, 將以此教之。" 呂祖謙曰:"成均,
五帝之學。以五帝之學政建國之學政, 合國之子弟而教之。自舜命夔典樂教胄子, 以此知五帝之教政無不自樂始,
所以舜命以典樂必兼教胄子之事。成周之樂皆以掌樂之官司之, 古人惟陶冶之功最深, 動蕩鼓舞、優遊浹洽使自得之,
自舜與周皆以典樂之官兼教導之事。五帝成均之法雖不可見, 觀舜命夔典樂教胄子一章大略可見, 漢太常典樂而兼教育之任亦此意。" 吳澂曰:"教之切要者樂也,
而德者樂之本, 語者樂之則, 舞者樂之效。樂德而曰中和、祗庸、孝友者, 中者德之理, 和者德之容, 祗爲德之敬, 庸爲德之常,
孝與友者德之施。樂語而曰興道、諷誦、言語者, 興者因物而發也, 道者道達人情也, 諷謂諷諫微言以寓意也, 誦謂誦書舉古訓以告之也, 言者自言心之所蘊也,
語者因問而答之也。樂舞而備六代者, 樂莫盛於六代, 言其舞之善則其聲音之善可知也, 蓋樂所以節夫舞也。《雲門》《大卷》, 黃帝樂也,
言其德如雲之出又能聚也;《大鹹》, 堯樂, 鹹言其德之遍及, 池言其潤澤也;《大磬》, 舜樂也, 言其德能紹堯也;《大夏》, 禹樂也,
言其德能大中國也;《大》, 湯樂也, 言其能以寬治民而救護之也;《武》, 武王樂也, 言其能成武功也。" 臣按:成均者五帝之樂,
周人備前代之樂而大司樂所掌之法即五帝之法也。五帝者, 顓頊、高辛、帝嚳、堯、舜也。彼三帝者其教法無可考, 舜紹堯治而命後夔典樂以教胄子,
所謂直而溫以至八音克諧者即其法也, 二帝之法如此, 安知其非承三帝之餘烈哉?先儒謂古人教人惟陶冶之功最深, 是以五帝、三王之世, 學校之中,
士之所得於心者無非樂之德、出於口者無非樂之語、動其容者無非樂之舞, 自幼以至於長, 由中以達於外, 皆此物也, 非僻之心無自而入中和之德,
所以易成。自成周之學政不傳, 後世所以教人者不過章句訓詁而已, 作無益之文, 習非禮之禮, 人才日卑、風俗日下,
其以此歟? 大胥掌學士之版(籍也)以待致諸子, 春入學舍采(菜同)合舞, 秋頒學合聲。 吳澂曰:"胥, 有才智之稱。學士, 謂卿、大夫學舞者。致,
謂按此版籍以致其來也。古者士見於師以菜爲贄, 菜, 袴蘩之屬也。合舞, 謂等其進退使應節奏也。頒學者, 頒其才藝之所稱。合聲,
亦謂等其曲折使應節奏也。 小胥掌學士之征令而比之, 觥(罰爵)其不敬者, 巡舞列而撻(撲罰)其怠慢者。 吳澂曰:"學士即大胥在版之國子也,
蓋學士之未至者征之使來學, 至者令之使有爲。比則較其能否。觥者罰爵也, 撻者撲罰也。" 臣按:學校之政, 有不帥教者輕則觥之罰之以酒也,
重則撻之罰之以撲也。蓋人之資稟不同, 性情亦異, 中人以上固有不待教而自循於理者, 若夫中人以下之資化之而不從, 示之而不聽, 故先王制爲教刑以愧恥之,
雖帝世以德化民, 有不免焉。《虞書》所謂"撲作教刑"是已, 而《學記》亦曰"夏楚二物收其威也", 是則教之有刑,
其來尚矣。 以上論設學校以立教(上) ●大學衍義補/卷069 ○設學校以立教(中) 《禮記王制》曰:天子命之教,
然後爲學。小學在公宮南之左, 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 諸侯曰<半頁>宮。 陳澔曰:"辟, 明也;雍, 和也。君則尊明雍和, 於此學中習道藝,
使天下之人皆明達諧和也。<半頁>之言班, 所以班政教也。舊說, 辟雍, 水環如璧;泮宮, 半之。蓋東西門以南通水,
北無水也。" 臣按:學之名自五帝之時有之, 然始見於《周禮》大司樂所謂成均者, 說者謂此大學也, 而未聞有諸侯學。諸侯有學始見於《魯頌》,
而此言"天子命之教, 然後爲學", 又言"小學在公宮南之左, 大學在郊", 則是諸侯非但有學, 而其學又有小大者焉。小學所以處學之小者而教之以灑掃、應對之類,
大學所以處學之大者而教之以格致、誠正之類。 學正崇四術、立四教, 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
冬夏教以《詩》《書》。 鄭玄曰:"樂正者樂官之長, 掌國子之教, 順此《詩》《書》、禮、樂四術以教成是士, 故雲以造士。" 陳澔曰:"術者道路之名,
言《詩》《書》、禮、樂四者之教乃入德之路, 故言術也。古人之教雖曰四時各有所習, 其實未嘗截然棄彼而習此,
亦互言耳。" 王大子、王子、群後(謂諸侯)"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 凡入學以齒。 方愨曰:"天子之子則適庶皆與,
諸侯而下則庶子不與。學所以明人倫, 人倫之大莫先乎孝弟, 故入學者必以齒。曰凡, 則無貴賤皆以齒矣。" 將出學,
小胥、大胥、小樂正簡不帥教者以告於大樂正, 大樂正以告於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學, 不變, 王親視學, 不變, 王三日不舉(去食樂), 屏之遠方,
西方曰棘、東方曰寄, 終身不齒。 鄭玄曰:"出學, 謂九年大成也。大胥、小胥皆樂官屬也。大樂正告於王, 王命三公至於元士皆入學習禮以化之, 不變,
王親爲之臨視, 重棄賢者子孫也。" 周諝曰:"棘, 急也, 示其雖屏之欲棘於誨過;寄者, 示其雖屏之特寓於此爾。屏而必謂之棘與寄者,
恩也;卒不免於不齒者, 義也。" 方愨曰:"以視學之禮化之而又不變, 則終不變矣, 故三日不舉, 將以棄之也。將棄之而不舉,
則自貶損以責其教之不至也。" 臣按:先儒有言, 聖人以學校爲朝廷之大政, 使太子齒於俊選, 使樂正磨其性情,
必順先王《詩》《書》、禮、樂以性其情然後已也。不變者, 九年雖王子亦屏遠方, 公於教化而不私,
則凡在學者孰敢不性其情李於中和之域哉?觀此可見先王之世其立教以化人也, 極其情文之備、盡其恩義之詳, 其有教而不化也, 養之以久, 待之以寬, 親臨而觀,
感之責己以竦動之, 其不輕以絕人也如此, 非至於甚不得已而不不齒焉。此先王之世所以無棄人, 而人亦不輕自棄也歟。 《文王世子》:凡學(以下皆音效),
世子及學士, 必時(四時各有所教)。春夏學幹(盾也)戈(句, 子戟也), 秋冬學羽(翟雉之羽)龠(笛之屬), 皆於東序。小樂正學幹,
大胥贊(相助)之;龠師學戈, 龠師丞贊之, 胥鼓《南》;春誦夏弦, 大師詔之瞽宗, 秋學(如字)禮, 執禮者詔之;冬讀《書》, 典書者詔之,
禮在瞽宗、《書》在上庠。 陳澔曰:"幹戈爲武舞, 羽龠爲文舞。小樂正、大胥、龠師丞、胥四人皆樂官之屬。誦, 口誦歌樂之篇章也;弦,
以琴瑟播被《詩》章之音節也, 皆大師詔教之。瞽宗, 殷學名;上庠, 虞學名, 周有天下, 兼立虞、夏、殷、周之學也。" 吳澂曰:"《詩》雲‘以雅以南',
謂《詩》之二雅二南。胥鼓《南》者, 亦謂大胥以鼓而節二南之樂歌。" 臣按:《王制》主於教造士,
而王大子、王子、群後之大子、元士之適子亦與焉;《文王世子》主於教世子而國之學士亦及焉。蓋古者大學之設以教胄子, 而必及於俊選, 以其位雖有貴賤,
而他日並皆將有輔世長民之責, 皆不可以不教也。 《明堂位》曰:米廩, 有虞氏之庠也;序, 夏後氏之序也;瞽宗, 殷學也;<半頁>宮,
周學也。孔穎達曰:"此明魯得立四代之學。" 陳澔曰:"魯之米廩即虞氏之庠, 謂藏此米於學宮也, 亦教孝之義。序者射也, 射以觀德, 有先後之次焉。樂師,
瞽朦之所宗, 故謂之瞽宗。<半頁>, 半也, 諸侯曰<半頁>宮, 以其半辟雍之制也。" 《學記》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
其必由學乎?"又曰:"古之王者建(立也)國君(長也)民, 教(立教)學(立學)爲先。" 陳澔曰:"化民成俗, 必如唐虞之於變時雍乃爲至耳,
然則舍學何以哉?此學乃《大學》之道明德、新民之事也。" 吳澂曰:"古者建王國, 天子自君其畿內之民, 又建侯國,
命諸侯各君其封內之民。其民飽暖逸居而無以教之, 則近於禽獸, 故天子、諸侯之國皆必建學立師以教其民, 使之知有禮義也。" 古之教者,
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鄭玄曰:"術當爲遂, 五百家爲黨, 萬二千五百家爲遂。" 孔穎達曰:"古, 謂上代也。百裏之內, 二十五家爲閭, 同一巷,
巷首有門, 門邊有塾, 民在家之時, 朝夕出入恒受教於塾, 裏中之有道德仕而年老退歸者爲之師。庠、序皆學名, 於黨中立學教閭中所升也,
於遂中立學教黨學所升也。國, 謂天子所都及諸侯國中。" 臣按:眞德秀言:"古法, 其近民者教彌數, 故二十五家爲閭, 閭有塾, 民朝夕處焉;四閭爲族,
則歲之讀法十有四士。生斯時不待舍去桑梓而有學、有師, 敬敏任恤則閭胥書之, 孝弟睦姻則族師書之, 其所以教又皆因性牖民而納諸至善之域,
禮熔樂冶以成其德、達其材。古者教人之功蓋如此, 今之世, 裏於民最近而無學, 士嘗輕去土著而事遠遊, 行之修窳無所乎考, 至其設教以琢辭鎪句爲巧、詭聖僻說爲能,
非惟無以淑其人, 抑且重斫喪之也。"眞氏此言, 切中秦漢以來教學之弊。我聖祖慨然欲複古庠序之制, 未即大位之先即建國子學, 洪武二年詔天下立序州縣學,
八年詔立社學, 上諭中書省臣曰:"昔成周之世, 家有塾、黨有庠, 故民無不知學, 是以教化行而風俗美。今京師及郡縣皆有學, 而鄉社之民樂睹教化,
宜令有司更置社學, 延師儒以教民間子弟, 庶可導民善俗也。"竊觀三代以後之君以武功定天下者, 往往緩於文事, 漢曆高、惠、文、景至武帝,
五世始立大學;宋曆太祖、太宗、眞宗至仁宗, 四世州郡始有學。我聖祖立國子學於未登極前之三年, 立郡縣學於登極後之二年, 至於八年即立社學,
其與古人家塾、黨、庠、術、序之名雖不同, 其以土著教人則一也。 比年入學, 中年考校, 一年視離經(離絕經書句讀)辨志(別其趨向邪正),
三年視敬業(於所習無怠忽)樂群(於朋徒無睽), 五年視博習(不以程度爲限制)親師(於訓誨知嗜好), 七年視論學(講求學問蘊奧)取友(擇取益者), 謂之小成,
九年知類(知其類聚)通達(明通義理), 強立而不反, 謂之大成。夫然後足以化民易俗, 近者說服而遠者懷之,
此大學之道也。
陳澔曰:"每歲皆有入學之人。中年, 間一年也, 每間一年而考校其藝之進否也, 七年是學之小成。至於九年則理明義精, 觸類而長,
無所不通, 有卓然自立之行而外物不得以奪之矣, 是大成也。" 吳澂曰:"自一年至七年之歲終察視之, 以上皆小學之事。九年則十五入大學之次年,
自始入小學之年而通數之爲九年也。若比而教則可化其民, 使之爲賢能而移易其俗, 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也。故近而被其教者旣皆心悅而服,
遠而聞其風者亦且懷而慕之也。" 臣按:此古者學校逐年比校之法。 大學始教(入學之初)皮弁、祭菜(有司衣皮弁之服、祭頠藻之菜),
示敬道也(示之以尊敬道藝);宵雅(《小雅》)肄(習也)三(釋菜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 官其始也(三詩取居官受任之美,
誘其初志);入學鼓篋(入學時擊鼓, 發篋出其書), 孫其業也(以遜順之心進其德業);夏楚二物(夏, 榎也;楚荊也),
收其威也(收斂威儀);未蔔禘(五年大祭)不視學, 遊其志也(不五年不視學, 優遊學者之心志);時觀而不語(春秋視學, 無有言說),
存其心也(存其心思);幼者聽而弗問(聽受師說無有問難), 學不躐等也, 此七者教之大倫也。 吳澂曰:"禘者時祭之名, 非五年大禘之蒐。視學謂考試學者經業,
或君親往, 或有司爲之, 非天子大視學之禮也。待時祭後乃視學, 不欲急迫, 使學者得以優遊其志而學也。" 臣按:此古者學校示教之法。 大學之教也,
時(春夏秋冬)教(四時之教)必有正業, 退息(退而燕息)必有居學, 不學操縵(操弄琴瑟之弦)不能安弦, 不學博依(廣求物理之所依附)不能安《詩》,
不學雜服(冕弁衣裳之類)不能安禮, 不興其藝(即三者之學)不能樂(好也)學。故君子之學也, 藏焉、修焉、息焉、遊焉, 夫然故安其學而親其師, 樂其友而信其道,
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 陳澔曰:"凡學之道, 貴於能安, 安則心與理融而成熟矣, 然未至於安,
則在乎爲之不厭而不可有作輟也。君子之學也藏焉修焉之時必有正業, 則所習者專而志不分, 息焉遊焉之際必有居學, 則所養者純而藝愈熟,
故其學易成也。" 吳澂曰:"藏謂入學受業時, 藏其身於所學之宮, 若東序、瞽宗等處也。修謂治其正業, 息謂退息私居。遊者,
玩物適情之謂。" 臣按:《學記》此章可見古人教學者無一時一處而不用其功焉, 此其學之所以易成也, 而成之者本末兼該, 精粗通貫, 無一而或遺焉者也。雖然,
一弛一張, 文武之道, 是以君子之學固不可無藏修之處, 亦不可無遊息之時。蓋喜說生於時習, 自得由於深造, 成其功於進德修業之際, 養其心於玩物適情之餘,
學者如此, 此則未得之而不苦其難, 旣得之而去之不速矣。 今之教者, 呻(吟諷之聲)其烝(視也)畢(簡也), 多其訊(問也)言及於數(所言不止一端),
進而不顧其安, 使人不由其誠, 教人不盡其材, 其施之也悖, 其求(猶責也)之也佛(弗), 夫然故隱其學而疾其師、苦其難而不知其益也。雖終其業其去之必速,
教之不刑, 其此之由乎。 張載曰:"人未安之又進之, 未喻之又造之, 徒使人生此節目, 不盡其材, 不顧其安, 不由其誠, 皆施之妄也。教人至難,
必盡人之材乃不誤人, 觀可及處乃告之, 故使人必由其誠, 教人必盡其材。人之材足以有爲, 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 若曰勉率而爲之,
則豈有由其誠哉?" 吳澂曰:"今之師誦其所視之簡, 多其所告之辭, 學者未可以進而又進之, 不顧其所學已安與否也。實知此一理而後使之別窮一理,
是謂由其誠;能行此一事而後教之別爲一事, 是謂盡其材, 否則, 使之不由其實、教之不盡其能也。不觀其已知已能而進之以未知未能, 是其施教於人也先後失宜,
故曰悖;不俟其自知自能而強之以必知必能, 是其求責於人也淺深莫辨, 故曰佛。如是, 則莫能明其所受於師之學, 不願親其師而反疾其師矣。已知已行者未能安則苦其難,
進之以其所未可, 雖欲益之而彼不能知其益也, 縱使強抑俾終受其業, 然所知非久必又昏忘, 所行非久必又遺失, 故曰其去之也必速。刑猶成也,
謂教人不成者由此。" 臣按:此章論教之不成, 切中後世教人之弊。祖宗以來, 設立學校惟立師儒以教導之, 命有司以提調之, 未嘗有提督、憲臣之設。至正統中,
以學政多廢弛, 乃用建議者, 每道添設風憲官一員以專督學政, 設官之意止欲振作其頹墮者耳, 非使其人各自爲一法以通教一方之學者。夫聖人施教各因其材,
雖以孔門弟子猶分四科, 顧乃以中人以下之私見, 而欲盡律一方之人才使之如己, 多見其不知量也。凡其所爲所行盡墮在《學記》此章中, 《記》謂教之不成其此之由,
今日人才不及於前, 政由於此, 非獨不能成其不成之才, 並與其可成者分其志而墮其業也。且其所督地方多者三四千裏, 一歲不能遍曆, 所至之處又不能浹旬即去,
固有九年而僅一至者, 彼豈聖人而能過化存神哉?臣竊以爲今兩京畿及十三藩所用者須十有四人, 其人未易得也, 莫若複祖宗之舊, 必欲設置, 乞敕內閣儒臣,
將洪武初侍禦史睢稼建言朝命省台部官會議定擬格式立碑在天下學校者, 及憲綱等書, 一一斟酌詳議, 參以聖賢教學之法, 以中人以下爲准, 立爲學校教養法式,
命禮部頒行天下, 俾其遵依。爲師儒者必依此式爲教, 爲生徒者必依此式爲學, 爲守令者必依此式提調, 而提學憲臣所至一以此式考驗其所以教學提調者, 必合此式,
否則有罰。大抵學校之教, 德行爲先, 然德行難於考驗, 必先考其藝業。所謂藝業有三, 讀書、作文、寫字, 凡此三者一以中人以下爲則, 每日背書不過二百字,
習字亦然, 作課則隨其學力所至以爲數, 本經、《四書》、史鑒、經義、策論其正業也, 有志及於子、集及作詩辭者聽, 不以是爲正業而試之,
其出題不許裁截破碎經文及出偏僻之書課, 必文從理順, 不許奇怪尖新, 以是爲准, 每月學校將所出題目申提學憲臣,
憲臣以其所出題目申禮部轉行翰林院、國子監看詳。如此, 則進人顧其安, 使人由其誠, 教人盡其才, 而施之不悖於正理, 而求之不拂於常情矣。此非獨有以成就人材,
是亦一道德之大端也。 大學之法, 禁於未發之謂豫, 當其可之謂時, 不陵(逾犯也)節(言分限所在)而施之謂孫(順也), 相觀而善之謂摩(相厲並進),
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發然後禁則扞(拒扞也)格(如地之堅凍難入)而不勝(不能承當其教), 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 雜施(謂躐等陵節)而不孫則壞,
亂而不修、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燕朋逆其師, 燕辟廢其學, 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 陳澔曰:"豫者先事之謂, 時者不先不後之期也。不陵節而施,
謂不教幼者以長者之業也。相觀而善, 如稱甲之善則乙者觀而效之, 乙有善可稱甲亦如之。燕私之朋必不責善, 或相與以慢其師;燕遊邪僻必惑外誘,
得不廢其業乎?此燕朋、燕辟之害, 皆由於發然後禁。以下四者之失, 皆與上文四者相反也。" 臣按:教之所由興者有四, 先儒謂三屬於師、一屬於友,
臣則以爲所由廢者有六, 其前三者屬於師、其後三者屬於友也。由是觀之, 可見師之爲教止於大綱, 若夫切磋琢磨、薰陶漸染,
而朋友有講習之益、觀感之化尤爲多焉。 學者有四失, 教者必知之人之學也, 或失則多(才有餘者), 或失則寡(才不足者), 或失則易(俊快者),
或失則止(鈍滯者), 此四者心之莫同也, 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也, 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 呂祖謙曰:"四者心之所由莫同, 病各有別,
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 譬如醫者, 要識他病處方始隨證用藥。" 陳祥道曰:"古之教者觀性以知心, 因心以救失。多者約之以禮, 寡者博之以文,
易者抑之以自反, 止者勉之以自強, 此長善救失之道也。" 臣按:人之生也性無不善, 故人人皆有是善, 然氣稟所拘、物欲所蔽, 不能無失也,
故教者必因其本無而今有者拯救補塞之, 如是, 則師之教道立而天下無不成之才矣。 《尚書大傳》曰:公卿之大子、大夫元士之適子, 十有三年始入小學,
見小節焉, 踐小義焉;二十入大學, 見大節焉, 踐大義焉。故入小學知父子之道、長幼之節, 入大學知君臣之義、上下之位,
故爲君則君、爲臣則臣、爲父則父、爲子則子。 臣按:《白虎通》曰"八歲入小學, 十五入大學", 此云十有三年始入小學、二十入大學,
說者謂八歲、十五歲天子世子之禮, 十三、二十乃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入學之期。臣竊以爲, 八歲至十三皆可以入小學, 十五至二十皆可以入大學, 大約言之耳,
非截然立此以爲期限也。 孟子曰:"設爲庠序學校以教之, 庠者養也, 校者教也, 序者射也,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 學則三代共之,
皆所以明人倫(序也)也。人倫明於上, 小民親於下。" 朱熹曰:"庠以養老爲義, 校以教民爲義, 序以習射爲義, 皆鄉學也。學, 國學也,
共之無異名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此人之大倫也, 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 臣按:三代學校之制,
其鄉學之名雖有不同, 而國學之名則無或異, 然其所以教之者無間小大, 壹是皆以明倫爲本焉。所謂養老、教民、習射,
其義雖殊而同歸於闡明倫理以爲教本、養育人才以爲治具而已。蓋今日教之於學校, 俾其講明義理, 異日則將用之於政治, 使其推平日學校之所講明者,
以施政行教而輔君善俗焉。 以上設學校以立教(中) ●大學衍義補/卷070 ○設學校以立教(下) 漢武帝初,
董仲舒對策曰:"王者南面而治天下, 莫不以教化爲大務, 立太學以教於國, 設庠序以化於邑。" 又曰:"養士莫大乎太學, 太學者賢士之所關也,
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國對, 亡應書者(謂無應舉賢良文學之詔書), 是王道往往而絕也, 臣願陛下興大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 數考問以盡其材,
則英俊宜可得矣。" 臣按:漢興, 高祖未遑庠序之事, 至武帝始立學校之官, 皆自仲舒發之。 元朔元年, 公孫弘爲學官, 請曰:"丞相禦史言,
制曰:‘蓋聞導民以禮, 風之以樂, 今禮壞樂崩, 朕甚閔焉, 故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太常議與博士弟子,
崇鄉裏之化以廣賢才'。謹與太常臧、博士平等議曰:三代之道, 鄉裏有教,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 其勸善也顯之朝廷, 其懲惡也加之刑罰, 故教化之行也,
建首善自京師始, 由內以及外。今陛下本人倫, 勸學修禮, 崇化厲賢, 以風四方, 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 不備其禮, 請因舊官而興焉,
爲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 複其身, 太常擇民年十八已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 臣按:前此博士雖各以經授徒, 而無考察試用之法,
至是武帝因公孫弘請爲博士官置弟子, 史言武帝所謂興太學者, 此也。漢以後有太學始此, 而史不明書其事, 說者謂武帝未嘗築宮以居之, 然考《三輔黃圖》,
太學在長安西北七裏, 則太學實建於此。 班固曰:"八歲入小學, 學六甲、五方、書計之事, 始知室家長幼之節。十五入大學, 學先聖禮樂而知朝廷君臣之禮,
其有秀異者移鄉學於庠序, 庠序之異者移國學於少學。諸侯歲貢少學之異者於天子, 學於大學, 命曰造士, 行同能偶則別之以射,
然後爵命焉。" 臣按:今世由郡縣學生歲貢而進學於大學, 三代以前已有此制也。 唐太宗增創學舍一千二百間, 國學、太學、四門亦增生員,
其書、算各置博士凡三百六十員, 其屯營、飛騎亦給博士, 授以經業。高麗、百濟、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國學, 國學之盛近古未有。 臣按:立學建師,
非但以教誨生徒, 亦以一道德也。周人備四代之學, 後世旣有太學、國子監, 而又有四門學, 似不爲過。而又置書、算等博士, 書、算乃六藝之一,
成周敘之於六德、六行之後, 德行本也, 文藝末也, 本末不備何以爲學, 豈可顓顓設官而教以藝哉?若夫屯營之士、蕃夷之子弟, 其來入學者亦當雜之於多士之中,
從師講解, 使之薰陶漸染, 相觀而善, 不必各給以博士也。 唐制, 京都學生八十人, 大都督府、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 下都督府、中州各五十人,
下州四十人, 京縣五十人, 上縣四十人, 中縣、中下縣各三十五人, 下縣二十人。州縣學生, 州縣長官補長史主焉, 每歲仲冬,
州縣館監舉其成者送之尚書省。
臣按:郡縣有學始北魏獻文時, 而其生徒有數亦於是時始也。唐制, 天下都督、天下縣學, 校有生徒,
各因其州縣之等第而定其數, 每歲舉其成者送之尚書省, 史志所謂由學校者曰生徒是已。我朝於府、州、縣各立學, 府學廩膳生四十人, 州學三十人, 縣學二十人,
其增廣生則不拘額數。夫聖人之於人, 非不欲人人教而養之也, 顧勢有所不能盡也, 於是擇其尤者而篤厚之, 非謂一郡一邑之人才止於此也, 地有小大、人有眾寡,
養之者雖各有數, 而教之者則無其限焉。教之養之至於大成而後貢之, 而又有科目拔於常貢之外, 雖然承平日久, 人才日多, 人才所當養者又不可拘拘於故常也,
且如今松江之華亭、江右之臨川, 人民裏數多至七百, 而漢中之平利、廣右之恭城止於一二裏, 其生徒之數乃無異焉, 請如唐制,
因其郡邑人民多少之數而定爲養士之額。 陽城爲國子司業, 引諸生告之曰:"凡學者所以學爲忠與孝也, 諸生有久不省親者乎?"明日辭城還養者二十輩,
有三年不歸侍者, 斥之。 臣按:陽城爲此言以告諸生, 則是唐無歸省之令。我朝學規, 每三年一次歸省, 著在令甲, 一日不容過, 則是我祖宗以孝爲訓,
前代所不及也。竊觀自古學制之規範, 皆出自有司看詳處置, 惟我朝學規出自聖祖所定, 凡師友之義分與所當爲及不當爲, 一切禁令無不委曲詳盡,
聖祖之心眞如日月之照臨, 無處不到, 雨露之沾霈, 無一或遺也。 宋仁宗慶曆中, 範仲淹等建議請興學校、本行實, 乃詔州縣立學。時胡瑗教學於蘇湖,
是時方尚詞賦, 獨湖學以經義時務, 有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擇通經有器局者居之治事, 齋人各治一事, 又兼一事, 如邊防、水利之類, 故天下謂湖學多秀彥,
其出而筮仕往往取高第, 及爲政多適於世用, 由講習有素也。至是詔州縣皆立學, 於是建太學於京師, 而有司請下湖州取瑗法以爲太學法,
著爲令。 臣按:三代以後文治首稱宋朝, 然其立學乃在四世之後, 自其開國至是幾八十年矣。我聖祖以歲戊申開國, 明年即詔天下府州縣立學,
其太學之立乃在未登極之前三年歲乙巳也。方其初立學也, 惟許存仁爲博士以專學事, 四年升學爲四品, 始設祭酒, 即拜存仁爲之。存仁, 元儒許謙之孫,
謙承考亭正學, 而存仁承上命以爲教, 一宗朱氏之學, 學者非六經、四書不讀, 非濂、洛、關、閩之學不講, 所謂全體大用之學者也。所謂治事者固已在乎經義之中,
一時學校之士無不明經者, 經明以之治事, 凡所謂水利、邊防等事皆自此而推之也, 宋人乃分之爲二, 則是以體用爲二事, 而非聖賢之學矣。 神宗熙寧八年,
詔諸州學官先赴學士院試大義五道, 取優通者選差。元豐元年, 詔諸路州學官共五十三員。 馬端臨曰:"元豐中, 大興學校, 而天下之有教授者只五十三員,
蓋重師儒之官, 不肯輕授濫設故也。其所用者旣是有出身人, 然又必試中而後授, 則與入館合翰苑者同科, 其遴選至矣。" 臣按:禮曰"師嚴然後道尊,
道尊然後民知敬學", 祖宗以來最重教官之選, 往往取之耆儒宿學, 其後科目興, 乃取之乙榜舉人, 其有優異者不次擢居顯要, 故居是官者人人自奮。旣皆爾自重,
而一時公卿大臣、藩臬守令亦皆重之, 人旣樂爲之, 莫不謹身飭行以示教, 嚴立規範以爲教, 善人多而風俗美, 朝廷得人之用, 皆由師道之立也。近世師儒之職日輕,
公卿藩臬略不加之以禮, 而乙科舉人多不屑就, 乃取歲貢之士爲之, 徒取充位而已, 所謂教法者蕩然矣。臣竊以爲, 國家要務莫急於儲賢, 儲賢必先於教養,
所以代君以施教養者師儒之職也, 其任若輕而實重。自今宜如宋人慎重其選, 假如一府並其州共有十學, 該設教官三十五員, 不分教訓職名,
一郡所選教官苟足以分攝各學, 不必備員, 朝廷旣遴選其人不肯輕授, 人得之以爲難, 自然貴重, 官旣不多, 所以供億者稍足而彼亦不厭其祿薄矣。仍敕有司申明憲綱,
以禮待之, 坐以聽講, 不行跪禮, 違者坐以風憲失職之罪, 如此, 則教官得人, 教官得人則生徒充業, 而國家有得人之效, 所以成世務、壽國脈,
此其基也。 元豐二年, 頒學令, 太學置八十齋, 齋容三十人, 外舍生二千人、內舍生三百人、上舍生百人, 總二千四百。月一私試、歲一公試補內舍生,
間歲一舍試補上舍生, 封彌、謄錄如貢舉法, 而上舍試則學官不與考較。公試外舍生入第一、第二等參以所書行藝, 與籍者升內舍, 內舍試入優平二等參以行義升上舍,
上舍分三等, 俱優爲上、一優一平爲中、俱平若一優一否爲下。上等命以官, 中等免禮部試, 下等免解。 馬端臨曰:"古人所謂中年考較、九年大成者,
進德修業之事也。至漢人之補博士弟子員, 則只限以通一經而後授之官, 唐人之法尚仿佛如此。至宋熙豐後立三舍之法, 則不過試之以浮靡之文而誘之以利祿之途,
然明經必至於通一藝, 試文而必至於曆三舍, 皆非旦暮可就, 故國家雖未嘗嚴其法制、稽其去留而爲士者內恥於習業之未精、外誘於榮途之可慕,
其坐學之日自不容不久。" 臣按:大學之教, 所以聚天下賢才使之講明經史, 切磋琢磨以成就其器業, 以爲天下國家之用,
非顓顓以計歲月、較高下以爲仕進之途也。三代之制, 比年入學, 中年考較, 必至於七年而小成, 九年而大成, 然後用之。月書季考, 程頤尚以爲教之使爭,
夫何士子尚在學校之中, 遽已立爲升進之法, 比之私試, 等第其文, 其爲爭也尤大焉, 是豈三代明倫之教、古人大學之法哉?本朝洪武十六年定生員三等高下,
凡通四書未通經者居正義崇志廣業堂, 一年半之上文理條暢者升修道誠心堂, 一年半之上經史兼通、文理俱優者升率性堂。升率性堂者方許積分, 積分之法, 孟月試本經義,
仲月試論及內科詔誥章表一, 季月試史策及判語二, 每試文理俱優與一分, 理優文劣者與半分, 文理紕繆者無分, 歲內積至八分者爲及格, 與出身,
不及分者仍坐堂肆業, 一如科舉之制。其後此制不用, 監生惟計年月先後撥出六部諸司, 曆事三閱月, 所司考其勤謹, 奏送吏部附選, 挨次取用,
外此又有寫本寫誥者, 就中選能書者充, 此大學出身之資格也。方其在學校時, 每月之中會講背書皆有定日, 每季一試惟第高下以爲激勸之方, 而於出身無所關預,
又輪差於內外諸司, 俾其習爲政事, 半年回學, 晝則趣事於各司, 夕則歸宿於齋舍, 優遊之以歲月, 琢磨之以義理, 約束之以規法, 廩食學校則俾其習經史,
曆肄各司則俾其習政法, 遇大比科許其就試, 其爲教法可謂本末兼舉矣。近年以來, 爲邊事起之, 故建議者欲存省京儲以備急用, 始爲依親之例, 教法稍變祖宗之舊,
今疆埸無事, 儲蓄日充, 請敕所司申明舊法, 以複祖宗養士之舊。 高宗紹興八年, 葉林上言:"光武起於河朔, 五年而建太學;元帝興於江左,
一年而建太學。光武十分天下有其四, 元帝十分天下有其二, 然二君急於教養, 未嘗以恢複饋餉爲解。今中興國祚, 駐蹕東南, 百司庶府經營略備, 若起太學,
計官吏、生徒之費不過一觀察使之月俸, 願謀之大臣, 咨之宿學, 亟複盛典, 以昌文治。" 臣按:太學之設, 教養生徒以爲國家之用, 其所關系至重,
張載有言, 人才出, 國將昌, 子孫才族將大。國家之有賢才猶人家之有子孫也, 所以培養之者, 烏可以不加之意哉?祖宗養賢之制, 視前代爲盛,
各門設宣課司以收商稅, 盡以爲供給士子之費, 設典簿以掌錢糧, 設掌饌以司飲食。其膳夫三更五點不起, 有誤會饌, 責罰三罰,
處以極刑;監丞、典簿、掌饌管吏不嚴, 重加責罰。嗚呼, 聖祖草創之初, 事多未備, 其所以廩養多士者已如此其周密, 況列聖相承, 承平日久,
顧所以養士者反不如草創之初, 可乎?臣請申明祖宗舊制, 複會饌以養太學之士, 是亦聖孝繼志述事之大節也。 程顥言於朝曰:"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爲本,
宜先禮, 命近侍、賢儒及百執事悉心推訪有明先王之道德業充備足爲師表者, 其次有篤志好學材良行修者, 延聘敦遣, 萃於京師,
朝夕相與講明正學。其道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 其教自小學灑掃應對以往, 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禮樂, 其所以誘掖激勵、漸摩成就之道皆有節序,
其要在於擇善修身至於化成天下, 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其學行皆中於是者, 爲成德取材識明達可進於善者, 使日受其業, 擇其學明德尊者爲太學之師,
次以分教天下之學, 擇士入學, 縣升之州, 州賓興於太學, 太學聚而教之, 歲論其賢者能者於朝,
凡選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潔、居家孝弟有廉恥禮讓、通明學業曉達治道者。" 臣按:顥之此言可謂端本澄源之論。夫國家之治由乎政事修舉, 政事修舉由乎人才眾多,
人才眾多由乎師道得人也。必欲師道得人, 必須推訪延聘, 然今日儒科大興, 士樂仕進而草澤遺賢固有, 然不若在學校科目者爲多,
請就今科貢之法以行古推訪之意。今制於進士乙科中取州縣教職, 於教職秩滿者選太學師儒, 行之旣久, 固難頓革, 今後遇有博士、助教等官員缺, 與其非人而濫授,
不若虛其職而攝之爲愈也, 許令執政及近侍臣僚具實保薦天下郡縣教官, 果德業充備篤志好學材良行修者然後授之, 不必俟其秩滿也。會試所取苟文理平通者即列在乙榜,
不問其願否, 但年三十以上者俱送太學, 俾其坐堂半年以上、公堂試中三次者具名送部, 仍留在監食廩肆業, 遇缺挨次取選, 其歲貢到監有願教職者, 免其雜差,
三次考中者送選如舉人例。如此, 旣不失朝廷之制, 而於程氏之意亦庶乎得之矣。 程頤看詳學制, 大概以爲學校禮義相先之地, 而月使之爭, 殊非教養之道,
請改試爲課, 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教之, 更不考定高下, 鐫解額以去利誘, 省繁文以專委任, 勵行撿以厚風教。 臣按:前代學制不定, 屢下學官看詳本朝學規,
蓋自國初已定, 至今遵守不敢有所更易。程頤看詳學制, 請改試爲課, 臣竊以爲試課兩不相妨, 逐日使之作課以爲常程, 每季合試以爲激勸, 恐不爲過,
但須如頤所謂召學生當面點抹教其未至, 又於其中有違背經旨、立意索隱而爲鉤棘之語者則面諭之, 使其改正。如此, 非但可以正其習尚,
亦可因之以端其志趣矣。 程頤曰:"古者八歲入小學, 十五入大學, 擇其才可教者聚之, 不肖者複之農畝。蓋士農不易業, 旣入學則不治農,
然後士農判。古之仕者自十五入大學, 至四十方仕, 其間自有二十五年學, 又無利可趨, 則所志可知, 須去趨善, 便自此成德。後之人自童稚間已有汲汲趨利之心,
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 然後志定。" 臣按:程氏此言, 見得古人教人及其爲學志專一而不分, 後世一切誘之以利, 而學者亦是因利而爲學,
此人才所以不古若而治道日趨於下也。朱熹曰:"小學教之以事, 大學教之以理。" 臣按:所謂教之以事, 如禮樂射禦書數及孝弟忠信之類;教之以理,
如格物致知所以爲忠信孝弟者。" 朱熹《學校議》曰:學校必選實有道德之人使爲學官, 以來實學之士, 裁減解額、舍選濫繆之恩,
以塞利誘之塗。蓋古之太學主於教人而因以取士, 故士來者爲義而不爲利。 又曰:古者聖王設爲學校以教其民, 由家及國, 大小有序,
使其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 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彝而爲之品節, 以開導而勸勉之, 使其明諸心、修諸身, 行於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
而推之以達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 必無不盡其分焉。及其學之旣成, 則又興其賢且能者寘之列位, 是以當是之時, 理義休明, 風俗醇厚,
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爲政事之本、道德之歸, 而不可以一日廢焉者也。至於後世學校之設, 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
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懷利去義而無複先王之意, 以故學校之名雖存而其實不舉, 至於風俗日敝, 人材日衰,
雖以漢唐之盛隆而無以仿佛乎三代之叔季。 臣按:朱熹謂"古之大學主於教人而因以取士, 故士來者爲義而不爲利", 臣竊以爲仁義未嘗不利,
士之自學校而升之大學也, 或以歲貢, 或以科目, 或以大臣之子, 其所以遊太學者, 養之餼廩, 處之齋舍, 臨之以師儒朋友, 約束之以法制規矩,
彼果何所爲而來哉?固將以希祿食幹爵位以爲父母之養、鄉裏之榮, 以行己之所志也, 其心未嘗無所利, 苟無所利,
孰肯去鄉井、捐親戚以從事於客遊哉?但在上之人所以處置之何如耳。爲學莫大於明經, 立身莫先於忠孝, 有矩範以鎮其浮, 有資限以抑其躁, 有考校以試其進, 如是,
則凡在學之士彼以利而來, 吾以義而教, 彼能行吾之義則彼所謂利者從而得矣, 則天下之士孰不願遊於吾之學哉? 朱熹《感興詩》曰:聖人司教化,
黌序育群材。因心有明訓, 善端得深培。天序旣昭陳, 人文亦褰開。雲何百代下, 學絕教養乖。群居競葩藻, 爭先冠倫魁。淳風久淪喪,
擾擾胡爲哉? 熊剛大曰:"此篇論大學之教。蓋道者文之本, 文者道之末, 古人於其本者加意, 故設學教育惟以天理人倫爲重,
文藝之間特餘力遊意雲耳。後世於其末者用功, 故設學教育惟以文詞葩藻爲尚, 天理人倫曾不講明, 此朱子所以深歎也。" 朱熹《大學章句序》曰:蓋自天降生民,
則旣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 然其氣質之稟或不能齊, 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 則天必命之以爲億兆之君師,
使之治而教之以複其性, 此伏羲、神農、黃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 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 其法浸備,
然後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歲, 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 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 禮樂射禦書數之文, 及其十有五年,
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 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
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 而其所以爲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 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之外, 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
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爲, 而各俯焉以盡其力,
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 臣按:自古論小學、大學之教未有詳明如此者, 由是觀之, 可見學校之教根於天命之性、率性之道,
自三皇五帝以來已有之, 不過因民生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爲而修之以爲教, 非本無是理而強以之而率民也。後世不知教事之爲重而往往從事於政治、刑法之間,
間有爲之者, 亦是慕其名而無其實, 立人以爲師徒充其位, 聚人以爲徒徒冒其名, 治道所以不古若者, 其病根實在於是。有志於三代之隆者必自立教始,
欲立教者必自學校始, 伏惟聖神留意。 呂祖謙曰:"學校之設非爲士之貧而養之也, 又非欲群其類而習爲文辭也。不農不商, 若何而可以爲士?非老非釋,
若何而可以爲儒?事親從兄, 當以何者爲法?希聖慕賢, 當自何門而入?道德性命之理, 當如何而明?治亂興衰之故, 當何由而達?考之古以爲得失之鑒,
驗之今以爲因革之宜, 此士之所當用心也。自孔門高弟猶勤勤於問仁、問孝、問智、問政, 所以爲士請之於師, 辨之於友, 後世之士不逮遠矣, 儻離群索居而蔽其所習,
則固陋乖僻無自進於道, 聖人憂之, 著爲成書以詔萬世, 教養漸摩以俾之講習, 立師儒之官燐正之, 此開設學校之本意也。" 臣按:先王開設學校之本意,
呂氏言之盡矣。教者必知此然後知所以立教, 學者必知此然後知所以爲學。 以上設學校以立教(下) [樓主] [10樓] 作者:guoqingm
發表時間: 2009/09/22 10:47 [加爲好友][發送消息][個人空間]回複 修改 來源 刪除 《大學衍義補》一百六十卷(081-090)[明]
邱浚 ●大學衍義補/卷081 ○謹好尚以率民《尚書君陳》篇:王若曰:"爾惟風, 下民惟草。" 蔡沈曰:"君子之德風也, 小人之德草也,
草上之風必偃。君陳克由周公之訓, 則商民亦由君陳之訓矣。" 臣按:此成王命君陳代周公尹東郊策命之辭, 孔子答季康子之問其言本諸此。風譬則君也,
草譬則民也, 風之爲氣勁而力, 草之爲物柔而弱, 以勁而有力之風而加諸柔弱之草, 其偃仆之易且速可知矣。人君之居上也其轉移之勢豈止於風,
而民之處下也其隨順之形則甚於草矣。人君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則其感孚之妙、轉移之易、順從之速, 其猶風之於草, 有莫知其然而然矣。 惟民生厚, 因物有遷,
違上所命, 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德, 時乃罔不變, 允升於大猷。 蔡沈曰:"言斯民之生, 其性本厚,
而所以澆薄者以誘於習俗而爲物所遷耳。然厚者旣可遷而薄, 則薄者豈不可反而厚乎?反薄歸厚, 特非聲音、笑貌之所能爲爾。民之於上, 固不從其令而從其好,
《大學》言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亦此意也。敬典者, 敬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常道也。在德者, 得其典常之道而著之於身也。蓋知敬典而不知在德,
則典與我猶二也, 惟敬典而在德焉, 則所敬之典無非實有諸已, 實之感人捷於桴鼓, 所以時乃罔不變而信升於大猷也。" 臣按:人之生也, 其性本有善而無惡,
有善故其有生之初無不厚也, 逮夫有生之後蔽於外物、誘於習俗, 於是乎其厚者始變而薄矣。然向者其所得於天之本然者則固淳如也, 在上者誠能敬典而在德,
於凡所謂人倫之常道兢兢焉敬恭之而不忽, 皆必實而有諸已, 凡吾所令於民以爲政教者即吾所好以爲典常者也, 則吾之一身周旋動履於大道之中,
由是得於聽聞觀感之下者莫不遷善而改過, 變惡以爲美、化頑爲仁、反薄歸厚, 蕩蕩平平皆升進於大道之中無反無側矣。 《君牙》篇:王若曰:"爾身克正,
罔敢弗正, 民心罔中, 惟爾之中。" 蔡沈曰:"教之本在君牙之身正也、中也, 民則之體而人之所同然也。正以身言, 欲其所處無邪行也;中以心言,
欲其所存無邪思也。孔子曰:‘予率以正, 孰敢不正。'周公曰:‘率自中。'" 臣按:此穆王命君牙爲大司徒之誥命。 《詩序》曰:《羔羊》,
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 在位皆節儉正直, 德如羔(小曰羔)羊(大曰羊)也。羔羊之皮(所以爲裘), 素(白也)絲五紽(以絲飾裘之名),
退食(退朝而食於家)自公(從公門而出), 委蛇委蛇(自得之貌)"。 朱熹曰:"南國化文王之政, 在位皆節儉正直,
故詩人美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也。" 臣按:先儒謂此詩爲文王作人之效如春風和氣, 所在生輝, 故人才之所成就, 驗諸在野則赳赳之武夫、公侯腹心,
觀諸在朝則委蛇之大夫節儉正直。此文王之化不可以淺深遠近論者也, 然則人君一身爲風化之本, 烏可不慎其所自出哉? 又曰:《騶虞》, 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
人倫旣正, 朝廷旣治, 天下純被文王之化, 則庶類蕃植, 綍田以時, 仁如騶虞,
則王道成也。" 朱熹曰:"文王之化始於《關雎》而至於《麟趾》則其化之入人者深矣, 形於《鵲巢》而及於《騶虞》則其澤之及物者廣矣。蓋意誠心正之功不息而久,
則其薰蒸透徹、融液周遍, 自有不能已者, 非智力之私所能及也。故序以《騶虞》爲鵲巢之應,
而見王道之成其必有所傳矣。" 陳鵬飛曰:"始於《鵲巢》之夫婦而人倫正, 中於《羔羊》之君臣而朝廷治, 人倫旣正、朝廷旣治,
使天下皆被文王之化而有騶虞之仁心, 則王道成矣。 《禮記坊記》:子雲:"善則稱親, 過則稱已,
則民作孝。" 吳澂曰:"言人子善稱親、過稱已則民化之, 皆興起而孝於親。"子曰:"長民者朝廷敬老, 則民作孝。"鄭玄曰:"長民,
謂天子諸侯也。" 葉夢得曰:"老近於親也, 近者猶敬於上, 則親者民必知孝於下。" 《緇衣》:子言之曰:"爲上易事也、爲下易知也,
則刑不煩矣。" 呂大臨曰:"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易事者以好信故也, 易知者以用情故也。若上以機心待民, 則民亦以機心待其上, 奸生詐起,
欲刑之不煩不可得矣。" 劉彝曰:"上難事則下難知, 上易事則下易知, 好惡悖於上, 喜怒失其常,
於是有匿其誠信以爲容悅者、屈其忠直以爲阿諛者、包其禍心以爲詐偽者, 苟可以罔上而免其咎罰者, 奚所弗至哉?爲下如是,
可謂難知也。" 臣按:上下之分雖殊而人心之理則一, 上之人有偏心難事也、有褊心難事也、有私心難事也、有忌心難事也、有疑心難事也、有欲心難事也,
下之人深情者難知也、厚貌者難知也、巧言者難知也、令色者難知也、陰私者難知也、隱忍者難知也、藏機者難知也、蓄奸者難知也。爲人上者知吾之位尊而權重,
人敬憚畏避之不暇, 必和顏悅色以待人, 開心見誠以示人, 傾心輸意以用人, 平心易氣以與人, 寬仁大度以容人, 至誠惻怛以恕人,
則在我者易於事矣。知人之難知也, 推誠以待之, 因事以試之, 如孔子所謂"視其所以, 觀其所由, 察其所安", 又如所謂"不逆詐、不億、不信", 抑亦先覺者,
是賢則人之難知者亦易於知矣。大抵知人則哲, 雖堯猶以爲難, 下之人誠不易知也, 上之人苟能一待之以誠而不藏機蓄智以爲牢籠駕馭之術,
則在我者易事而在彼者不難於知矣, 孟子曰:"至誠而不動者, 未之有也。" 子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爵不瀆而民作願, 刑不試而民鹹服,
《大雅》曰:‘儀刑文王, 萬國(《詩》作"邦")作孚。'" 陳澔曰:"《緇衣》, 鄭國風, 美鄭武公之詩。《小雅巷伯》, 寺人刺幽王之詩。《大雅》,
《文王》之篇。" 呂大臨曰:"好賢必如《緇衣》之篤則人知上之誠好賢矣, 不必爵命之數勸而民自起願心以敬上;惡惡必如《巷伯》之深則人知上之誠惡惡矣,
不必刑罰之施而民自畏服。文王好惡得其正而一出乎誠心, 故爲天下之所儀刑, 德之所以孚乎下也。" 子曰:"下之事上也, 不從其所令從其所行,
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惡不可不慎也, 是民之表也。" 陳祥道曰:"言之化人也淺, 故不從其所令;行之感人也深,
故從其所行。好惡出於正則彼皆從而正, 好惡出於非則彼皆從而非, 猶表端而影端、表枉而影枉也, 故謂民之表。" 馬耇孟曰:"令者令之於民, 行者行之於己,
其所行者若此、其所令者若彼, 民不從其若彼之令而從若此之行, 則是上之好惡下之所取以爲正而不可以不慎也。" 臣按:上好是物下必有甚焉者矣,
甚者甚於君也。林林之眾、蠢蠢之民無所知識, 見上之所好者在此則從而趨赴之、仿效之, 始雖一二而終至於千萬, 始雖涓滴而終至於滔天, 所謂甚焉者如是。噫,
人君之好尚起於一念之偏私、頃刻之順適, 而不知天下之人從風而靡, 遂因之而成風俗, 或以之而致亂亡,
然則君人者其好尚可不謹哉? 子曰:"上好仁則下之爲仁爭先人, 故長民者章志貞教, 尊仁以子愛百姓,
民致行己以說其上矣。" 陳澔曰:"章志者明吾好惡之所在也, 貞教者身率以正也。所志所教莫非尊仁之事, 以此爲愛民之道, 是以民皆感其子愛之心,
致力於行己之善, 而悅其上如子從父母之命也。" 子曰:"民以君爲心, 君以民爲體, 心莊則體舒, 心肅則容敬。心好之身必安之, 君好之民必欲之,
心以體全亦以體傷, 君以民存亦以民亡。" 方愨曰:"民以君爲心者言好惡從於君也, 君以民爲體者言休戚同於民也。體雖致用於外然由於心之所使,
故曰心好之身必安之;心雖爲主於內然資乎體之所保, 故曰心以體全亦以體傷。" 陳祥道曰:"體從心者也, 民從君者也, 故上臨之以莊則下亦舒矣,
上臨之以肅則下亦敬矣。心以體率, 心不在焉則視而弗見、聽而弗聞, 豈非心好之身必安之之謂乎?君所以率民者也, 君好仁則下莫不仁, 君好義則下莫不義,
苟君不爲之則民無從焉。體衛心者也, 體全則心與之全, 體傷則心與之傷, 故曰心以體全亦以體傷。民衛君者也, 民歸之然後可以君, 天下民去之則亦不能耳君矣,
故曰君以民存亦以民亡。" 臣按:《緇衣》此篇即心體相須以喻君民相資之意, 以見肢體之運動皆由心神之主使, 亦猶庶民之休戚皆由君上之好惡也。然肢體之運動,
心神固資之以爲榮衛, 然而運動之極至於疲廢而痿痹焉, 則人心之神亦因之而傷損矣。人民之供役, 人君固資之以爲奉養, 然而役使之過至於貧苦而怨叛焉,
則人君之國亦因之而喪亡矣。所謂君以民存亦以民亡, 此二言者爲人上者宜常書於座右以爲朝夕之儆,
以比丹書之戒焉。 《春秋左氏傳》:穆子曰:"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 民知所適, 事無不濟。'" 孔穎達曰:"所好必善, 所惡必惡,
在上者所好所惡不有過愆, 則下民知所適歸, 言皆知歸於善也。" 臧武仲曰:"夫上之所爲民之歸也, 上所不爲而民或爲之, 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
若上之所爲而民亦爲之, 乃其所也, 又何禁乎?" 陸贄曰:"凡上之所爲以導下也, 上所不爲以檢下也。上所不爲而下或爲之,
然後可以設峻防、置明辟;若上爲之而下亦爲之, 固其理也, 又何禁乎?" 臣按:武仲此言雖爲季武子而發, 然萬世之下居人上者立法制、明禁令,
必先有諸己然後爲之, 夫然則所令無不行、所禁無不止矣。苟徒知責人而不知責己, 是豈《大學》絜矩之道哉? 《論語》: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
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 孝慈則忠, 舉善而教, 不能則勸。" 朱熹曰:"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己, 孝於親、慈於眾則民忠於己,
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於爲善。" 張栻曰:"此皆在我所當爲, 非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爲之也, 然能如是,
則其應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臣按: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 謂之使者是有意於毆使其民也。聖人答之以莊、孝慈及舉善、教不能, 而加之以則之一辭,
蓋謂在上者能如此臨之以莊而孝而慈而舉善、教不能, 則民自有如此感應, 初非有所使亦不待於使而然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 孔子對曰:"政者,
正也。子率以正, 孰敢不正?"範祖禹曰:"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 臣按:《書》曰"表正萬邦", 上者表也, 下者影也, 表正則影正矣。先儒謂政之所鎰名,
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 己不能正焉能正人哉?居人上者誠能以正存心、以身率先天下, 則近而群臣、遠而萬民, 孰敢以不正哉? 季康子患盜, 問於孔子,
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 雖賞之不竊。" 朱熹曰:"言子不貪欲, 則雖賞民使之爲盜, 民亦知恥而不竊。" 臣按:非其有而取之, 盜也, 非獨謂貨財,
凡吾之所不當有者而有之皆是盜之事。康子患人盜他人所有之貨物而欲弭之, 聖人告之以不欲。所謂不欲者, 凡吾所嗜好用度,
苟理之不可爲、義之不當爲、分之不得爲而恃吾之勢以多取之、乘吾之力以強劫之、恣吾之材以妄爲之, 皆是盜也。吾爲大盜而禁小民之不爲小盜, 豈理也哉?所謂雖賞之不竊,
乃假設之言。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 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 何如?"孔子對曰:"子爲政焉用殺, 子欲善而民善矣, 君子之德風, 小人之德草,
草上之風必偃。" 朱熹曰:"爲政者民所視效, 何以殺爲?欲善則民善矣。" 尹焞曰:"殺之爲言, 豈爲人上之語哉?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而況於殺乎?" 張栻曰:"在上者志存於殺, 則固已失長人之本矣, 烏能禁止其惡乎?欲善之心純篤發見於政教之間, 則民將率從丕變, 如風之所動,
其孰有不從者?然則民之所以未之從者, 則吾欲善之誠不篤而已。" 臣按:人君之於民, 如天地之於物、父母之於子也, 天地生物、父母生子,
惟恐不得其所而夭閼其生生之理而或至於傷其生。君之於民, 當體天地、父母之心, 庶幾盡君之道也。是故人君之於民, 賢者則保恤之, 不肖者則哀憐之,
養之教之、懲之戒之, 至於再至於三, 不得已而後加之刑焉。而刑亦有等第, 非至於逆天理、敗人倫不加之以極刑也。康子乃欲殺無道以就有道, 夫道有諸己然後可以責人,
吾居人之上, 所謂道者或出或入焉, 乃欲責下之人無道而殺之, 又何以知其爲無道也?聖人告之以子欲善而民善, 欲其反諸身而自盡其道也。所謂善者天理之公、人道之正,
純粹而無惡者也, 我有是善人亦有是善, 上以善而自爲則下之人同有是善者, 亦感發而興起矣。 子曰:"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 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
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夫如是則四方之民繈(織縷爲之, 以約小兒於背者)負其子而至矣。" 朱熹曰:"好義則事合宜、情誠實也,
敬服用情蓋各以其類而應也。" 臣按:在己者皆盡其道則在下者各以類而應之, 所謂正己而物正者也。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謝良佐曰:"禮達而分定,
故民易使。" 輔廣曰:"上好禮則品節分明而誠意退遜, 故觀感於下者亦皆安己之分、聽上之命而易使。" 《大學》:《詩》雲:"樂只君子,
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 民之所惡惡之, 此之謂民之父母。 朱熹曰:"能絜矩而以民心爲己心, 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又曰:"君子有絜矩之道,
故能以己之好惡知民之好惡, 又能以民之好惡爲己之好惡也。夫好其所好而與之聚之, 惡其所惡而不以施焉, 則上之愛下眞猶父母之愛其子矣,
彼民之親其上豈不亦猶子之愛其父母哉?" 臣按:先儒謂愛民之道不過順其好惡之心而已, 大約民所好者飽暖安樂、所惡者饑寒勞苦,
使民常得其所好而不以所惡之事加之, 則愛民之道也。雖然上下之分雖殊, 好惡之情則一, 民之所好惡者即吾之所好惡者也, 因己之所好惡而知人之所好惡,
又以民之所好惡而爲己之所好惡焉, 非眞心於愛民而以父母斯民爲心者, 能若是乎?苟爲不然,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 是謂拂人之性, 菑必逮夫身,
不獨用人爲然。 《詩》雲:"節(截然高大貌)彼南山, 維石岩岩, 赫赫師尹, 民具(俱也)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
辟(偏也)則爲天下翽矣。 朱熹曰:"《詩》, 《小雅節南山》之篇。師尹, 周太師尹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 不可不謹, 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
則身弑國亡爲天下之大翽矣。" 臣按:先儒謂傳引二詩以明爲人上者民所共仰, 則其好惡當與民同之, 苟徇一己之偏私焉,
則逆人心之所同而爲天下之所戮矣。蓋上人者下人之所瞻仰者也, 民有不平賴以平之, 民有不公賴以公之, 而上之人先以不平、不公自居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
是謂拂人之性、逆人之情, 雖其位高勢重, 一時無如之何, 雖未必至於戮而有可戮之理。噫, 爲人父母者而不能盡父母之道而爲天下之大戮, 亦惟於好惡之公與偏而已,
可不謹哉。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 君義莫不義。" 朱熹曰:"張氏謂此章重出, 然上篇主言人臣, 當以正君爲急;此章直戒人君,
義亦小異耳。" 臣按:此章即君道以明感化之機, 蓋有堯、舜之君則有堯、舜之民, 有桀、紂之君則有桀、紂之民, 苟所行者桀、紂之事而求堯、舜之治,
無此理也。人君行仁義而下之人逆天悖理以不仁不義應之, 天理昭昭亦不之容也, 不久旋即淪敗, 自古及今無不然者,
是以人君爲治必存仁義之心以行仁義之政。 漢章帝時, 馬廖上疏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禦浣衣、哀帝去樂府, 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
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 傳曰‘吳王好劍客, 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 宮中多餓死', 長安語曰‘城中好高結(與髻同), 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
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 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 有切事實, 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 雖或吏不奉法, 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
誠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 聲薰天地, 神明可通, 況行令乎?" 臣按:廖所謂百姓從行不從言, 是誠識治化之體、風化之原者也。是言也,
始於成王命君陳曰"違上所命, 從厥攸好", 《大學》所謂"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禮記》謂"不從其所令從其所行", 皆此意也。蓋人君一身風化之本原,
而京師者又風化始出之地, 君人上者誠能正身齊家而不爲非禮非義之事, 而於京師首善之地於凡事之營爲、物之創造有不合於禮、不當於義者,
一切禁革而惟古初之是式、禮義之是程, 苟有違焉必加以罪並坐其監領之官、制造之工, 不但己也。後世世主其所頒之律令格式非不嚴而謹也,
然而能行之於暫而不能久者何也?上之人旣不能率先以身, 以故貴近者仿效而先犯之, 然後天下從風而靡焉。所謂百姓從行不從言,
豈不信哉? 第五倫又言於章帝曰:"諸王主貴戚驕奢逾制, 京師尚然, 何以示遠?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行, 以身教者從, 以言教者訟。夫陰陽和歲乃豐,
君臣同心化乃成也。" 臣按:第五倫言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是即《大學》所謂"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者也, 是故人君旣正身修德、躬行節儉,
以身示教爲天下先, 複立爲制度、嚴爲禁令, 以戒飭夫妃嬪宗戚之屬、左右侍禦之臣, 內而朝著、近而京邑, 使各安其分守, 不得越禮逾制,
則天下靡然從其化而不敢犯矣。苟徒責人而不責己, 限疏而不限親, 禁遠而不禁近, 耳目所及者則若罔聞知, 而於郡縣之遠、閭裏之間乃詳爲之制、嚴爲之法,
則亦虛費文移, 徒掛牆壁而已,
安能戢其泛泛之心、杜其呶呶之議而革其靡靡之俗哉? 以上謹好尚以率民 ●大學衍義補/卷082 ○廣教化以變俗 《周書君陳》篇:王曰:"君陳,
爾惟弘周公丕訓, 無依勢作威, 無倚法以削, 寬而有制, 從容以和。" 呂祖謙曰:"周公之訓大矣, 猶欲弘之者, 繼前人之政苟止以持循因襲爲心,
其所成必降前人數等, 惟奮然開拓, 期以光大前業, 然後僅能不替, 蓋造始之與繼成, 其力量不同也。和中之時, 大體固當寬, 苟無制則流蕩放肆,
安能從容以和乎?馴擾調娛於品制之中, 遊息化養於範圍之內, 斯其所以和也。" 蔡沈曰:"君陳何至依勢以爲威、倚法以侵削者, 然勢我所有也, 法我所用也,
喜怒予奪毫發不於人而於己, 是私意也非公理也, 安得不作威以削乎?君陳之世當寬和之世也, 然寬不可一於寬, 必寬而有其制;和不可一於和,
必從容以和之。" 臣按:先儒謂周公遷殷頑民於下都, 周公親自監之, 周公旣沒, 成王命君陳代周公, 此其策命之辭。夫周公之毖殷頑民而君陳繼其後,
民習之頑獷者至是稍馴擾矣, 故成王戒其無以法制以行刻削之政, 尚存寬典以布和厚之仁, 庶幾其從吾之化以變其舊俗也。
又曰:"爾無忿疾於頑,
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 有容德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 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蔡沈曰:"無忿疾人之所未化, 無求備人之所不能忍,
言事容、言德。" 侯甫曰:"無忿疾於頑, 有忍者也;無求備於一夫, 有容者也。" 王安石曰:"修謂其職業, 良謂其行義。職業有修與不修當簡而別之,
則人勸功;進行義之良者以率其不良, 則人勵行。" 臣按:民之爲民有修者亦有不修者, 有良者亦有不良者, 修者簡別之, 不使與不修者混, 不修者亦簡別之,
不使與修者雜, 旣簡別之如此, 然後於中冀其能修而至於良善者進用之, 而不良者知所愧慕, 亦必修飭而至於良善,
是進厥良所以率其不良者也。先儒謂頑不率教者不可忿疾之, 率教者亦當獎拔之, 然不可以求備。必有忍至德乃大, 即無忿疾於頑之意;簡厥修至率其或不良,
即無求備之意。此數言者雖成王爲君陳治殷民而言, 是誠萬世人君命官化民之要道也。 《畢命》:王若曰:"嗚呼!父師, 惟文王、武王敷大德於天下,
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 綏定厥家, 毖殷頑民, 遷於洛邑, 密邇王室, 式化厥訓。旣曆三紀(十二年曰紀), 世(父子曰世)變風移, 四方無虞,
予一人以寧。" 蔡沈曰:"畢公代周公爲太師也。文王、武王布大德於天下, 用能受殷之命, 言得之之難也。周公左右文、武、成王安定國家, 謹毖頑民,
遷於洛邑, 密近王室, 用化其教, 旣曆三紀, 世已變而風始移, 今四方無可虞度之事, 而予一人以寧, 言化之之難也。 臣按:以周公之元聖,
輔佐文武之聖、成王之賢, 而一殷民在京邑之近而又繼之以君陳以和, 其中曆三十六年之久, 世已變矣而後其風始移焉, 由是觀之, 民之難化可知矣。然殷民在洛邑,
密邇王室, 其無虞度之事而曰四方者, 蓋一肢有疾而渾身爲之不寧、一處有事而四方爲之騷擾, 人君以一人之身而居四方之中, 四方之中苟一處之有事而四方鹹爲之劻勷矣,
民旣不寧, 君身安得寧乎?此古之明君必擇賢臣而付以保厘之任, 國之賢臣必體君心而盡其謹毖之心, 有由然也。 又曰:"政貴有恒, 辭尚體要,
不惟好異。商俗靡靡, 利口惟賢, 餘風未殄, 公其念哉!我聞曰:‘世祿之家, 鮮克由禮, 以蕩陵德, 實悖天道。敝化奢麗, 萬世同流。'茲殷庶士席寵惟舊,
怙侈滅義, 服美於人。驕淫矜侉, 將由惡終。雖收放心, 閑之惟艱。" 蔡沈曰:"對暫之謂恒, 對常之謂異, 趣完具而已之謂體, 眾體所會之謂要。政事純一,
辭令簡實, 深戒作聰明、趨浮末好異之事, 古人論世祿之家逸樂豢養, 其能由禮者鮮矣。旣不由禮, 則心無所制, 肆其驕蕩, 陵蔑有德, 悖亂天道, 敝壞風化,
奢侈美麗, 萬世同一流也。康王將言殷士怙侈滅義之惡, 故先取古人論世族者發之。" 呂祖謙曰:"殷士憑借光寵助發其私欲者, 有自來矣。私欲公義相爲消長,
故怙侈必至滅義, 義滅則無複羞惡之端, 徒以服飾之美侉之於人而身之不美則莫之恥也, 流而不返, 驕淫矜侉, 百邪並見, 將以惡終矣。洛邑之遷,
式化厥訓雖已收其放心, 而其所以防閑其邪者, 猶甚難也。" 臣按:先儒有言人之心莫難收於已放之時, 尤莫難閑於旣收之後, 苟其根尚在,
雖一時之所收斂將觸事而發, 此閑之所以爲難也。由是以觀, 則殷人之病根已在膏肓矣, 欲去其根有非法令之所能禁遏, 必推原其病根之所以生,
而求其對病之藥以蕩滌之、調攝之、保養之, 然後其根可以拔去而永無萌蘖之生矣。所謂對病之藥, 在有恒之政、體要之辭,
而所以調攝之者則在複其所弗克由之禮焉。若夫保養其天和之妙劑, 則下文所謂惟德惟義是已。 又曰:"資(資財也)富能訓, 惟以永年。惟德惟義,
時乃大訓。不由古訓, 於何其訓?"王曰:"嗚呼, 父師, 邦之安危, 惟茲殷士, 不剛不柔,
厥德允修。" 蔡沈曰:"言殷士不可不訓之也。資富而能訓則心不遷於外物, 而可全其性命之正也, 然訓非外立教條也, 惟德惟義而已。德者心之理,
義者理之宜也。德義人所同有也, 惟德義以爲訓, 是乃天下之大訓。然訓非可以已私言也, 當稽古以爲之說, 蓋善無證則民不從, 不由古以爲訓,
於何以爲訓乎?"又曰:"是時四方無虞矣, 蕞爾殷民, 化訓三紀之餘, 亦何足慮, 而康王拳拳以邦之安危惟系於此, 其不苟於小成者如此,
文、武、周公之澤其深長也宜哉。不剛所以保之, 不柔所以厘之, 不剛不柔其德信乎其修矣。" 陳經曰:"禮義生於富足, 旣富以養其身, 又訓以養其心,
全正性所以順正命, 此所以永年也。所謂能訓, 豈外人心、天理而他有所謂訓哉?德者人心之所得, 義者人心之所宜, 根於人心之所同然,
此之謂大訓。古訓所載亦惟德義而已, 即人心之所同然而證之古所已然, 非德義之外有古訓也。畢公之化本諸同然而民易從, 參諸已然而民易信,
閑之之道孰過於此。君陳尚有辟以止辟、三細不宥之說, 此篇雖曆數商俗之不美, 然惟務區別以生其愧, 教訓以導其善, 無片言及於刑,
蓋純以德化而刑措不用信矣。" 呂祖謙曰:"始皇以安危系於匈奴而急之以剛, 德宗以安危系於藩鎮而緩之以柔,
皆以致亂。" 臣按:《畢命》一篇可見周家以仁厚立國而慮患之遠、愛民之深, 其制事也旣得寬猛之宜, 而其處民也又得剛柔之中,
所以使其民得以順其性命之正而全其義理之天, 向之驕蕩悖亂者皆克由禮, 心之放者旣閑, 義之滅者複存, 惡不終於惡而複全其本初之善矣。所以然者,
一由其以古訓而爲訓也, 是知化民變俗之良法要道莫先於古訓。古人往矣, 而其訓戒之辭則具載於經籍之中, 是以善於爲治者知古訓爲出治之大本、化民之大機,
設小學以古訓而啟其蒙, 開大學以古訓而明其論, 頒布經書俾其讀誦, 設立師儒爲之講解, 責任守令爲之提督, 無一處而不立古人之學, 無一人而不讀古人之書,
無一家而不行古人之禮。如此, 則普天之下雖三家之市、八口之家、五尺之童, 皆知德義可尊、禮教可尚, 夫然而奸頑之不化、習俗之不美、治道之不隆盛、運祚之不靈長,
萬無此理也。 鄭子產爲政於鄭, 都鄙有章, 上下有服, 田有封洫, 廬井有伍, 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
泰侈者因而斃之。一年豎子不戲狎、斑白不提挈、童子不犁畔, 二年市不豫價, 三年門不夜閉、道不拾遺, 四年田器不歸,
五年士無尺籍喪期不令而治。輿人誦之曰:"我有子弟, 子產誨之。我有田疇, 子產殖之。子產而死, 誰其嗣之?" 臣按:子產爲政而爲其民殖田疇、誨之弟,
可謂教養兼舉矣。 漢文帝時, 賈誼上疏曰:"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與向同)道, 類非俗吏之所能爲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 陛下又不自憂,
竊爲陛下惜之。豈如今定經制令, 君君、臣臣上下有差, 父子六親各得其宜, 此業一定, 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
是猶度江河亡(無同)維楫(維以系船, 楫以制船), 中流而遇風波, 船必覆矣。" 臣按:爲治而不定經制, 是猶度江河而無維楫, 船而無維楫則船必覆,
國而無經制則國必亂。經者百世之常道, 制者一時之成法, 有常道以爲持循之本, 有成法以爲持循之具, 是則爲治之大體, 非通儒者不能知也,
俗吏何足知此哉? 武帝時, 嚴安上書曰:"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 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 調五聲使有節族, 雜五色使有文章, 重五味方丈於前,
以觀欲天下(觀示之使其慕欲也)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 是教民以侈也。臣願爲民制度以防其淫, 使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 心旣和平則盜賊消、刑罰少、陰陽和、風雨時,
五穀蕃熟, 民不夭厲也。" 臣按:人民所以侈靡者多見於車馬、衣裘、宮室、飲食四者, 誠能立爲制度,
凡所乘之車馬所居之宮室、所服之衣裘、所用之飲食皆有階級等第, 上得以兼下, 下不得以僭上, 使官民上下得於見聞者熟則其存於心志者定,
心志旣定則有餘者不敢恣爲於己、不及者不敢慕欲於人, 眾心安定, 家給人足而教化行矣。 文翁爲蜀郡守, 仁愛好教化, 見蜀地僻陋有蠻夷風, 文翁欲誘進之,
乃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才者親自飭厲, 遣詣京師受業博士, 數歲皆成就還歸, 文翁以爲右職。又修起學宮於成都市中, 招下縣子弟爲學官弟子, 爲除更繇,
高者以補郡縣吏, 次爲孝弟力田, 吏民榮之, 數年爭欲爲學官弟子, 富人至出錢以求之, 繇是大化, 蜀郡學者比齊、魯焉。 臣按:天下之風俗未必皆美也,
人君之教化未必皆及也, 蓋輿圖之廣, 廣穀大川異制, 民生其間異俗, 人君一人不能一一躬曆之, 而其所爲條教又未必皆能一一如其俗, 是以有賴於承流宣化之吏,
隨其地因其俗以倡率教導之, 若文翁之治蜀者是已。是故人君之治莫大於崇教化, 欲崇教化莫先於學古訓, 欲民之學古訓則在乎立學校焉。學校旣立, 有師儒以爲之指教,
有經書以爲之准則, 俾知善之當爲、惡之不當爲, 欣然以從, 翕然以化, 皆草其舊染之俗而興禮義之風,
此誠人君治平之本而良二千石之任也。 韓延壽爲潁川太守, 潁川多豪強難治, 延壽欲教以禮讓, 恐百姓不從, 乃曆召郡中長老爲向鄉裏所信者數千人,
設酒具食親與相對, 接以禮意, 人人問以謠俗, 民所疾苦爲陳, 和睦親愛, 銷除怨咎之路, 長老皆以爲便。因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 略依古禮, 不得過法,
又令文學、校官、諸生皮弁執俎豆爲吏民行喪祭、嫁娶禮, 百姓遵用其教。後入守左馮翊, 恩信周遍, 二十四縣,
莫敢以詞訟自言者。 臣按:延壽與民議定嫁娶喪祭儀品, 略依古禮, 不得過法, 此鎖化民之本原。蓋民之所以貧窘而流於邪淫,
其原皆出於昏嫁、喪祭之無其制。婚嫁、喪祭, 民生之不能無者, 民間一遇昏嫁、喪祭, 富者傾貲以爲觀美, 貧者質貸以相企效, 流俗之相尚、邪說之眩惑,
遂至破產而流於荒淫邪誕之域, 因而起爭訟致禍亂者亦或有之。漢之時異端之教猶未甚熾, 今去其時千年矣, 世變愈下而佛、道二教大爲斯民之蠹惑,
非明古禮以正人心、息邪說則民財愈匱而民性愈蕩矣, 幸而有朱氏《家禮》一書簡易可行, 乞敕有司, 凡民間有冠、昏、喪、祭一依此禮以行, 有不行者以違制論,
其守令上計課以教民行古禮爲最, 此無可書, 雖有他最亦不在升舉之列。如此, 則禮教行而民俗美, 化民成俗之教莫大於此。 黃霸爲潁川太守,
爲條教置父老師帥、伍長, 班行之於民間, 勸以爲善防奸之意。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 務在成就全安長吏, 凡治道去其泰甚者爾, 以外寬內明得吏民心,
治爲天下第一。天子下詔稱揚曰:"潁川太守霸, 宣布詔令, 百姓鄉化, 孝子、弟弟、貞婦、順孫日以眾多, 田者讓畔, 道不拾遺, 養視鰥寡, 贍助貧窮,
獄或八年亡重罪囚, 吏民鄉於教化, 興於行誼, 可謂賢人君子矣。《書》不雲乎‘股肱良哉'。其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
秩中二千石。"而潁川孝弟有行義、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賜爵及帛, 後數月, 征霸爲太子太傅, 遷禦史大夫。 臣按:人君欲其政教之行於天下,
非得循良之臣承流而宣化於下, 其勢不能以遍及也。漢宣帝垂意於治, 數下恩澤詔書, 吏不奉宣, 霸爲選擇良吏分部宣布詔令, 令民鹹知上意, 然後爲條教班行民間,
民知太守之條教皆承天子之意, 故易於信從。及其教化旣行, 天子聞之又日詔以稱揚之, 首曰"宣布詔令, 百姓向化"而曆數其政績之美, 且賜爵及金,
並推及其郡民之賢者。嗚呼, 漢去三代未遠, 其君之求治臣之爲治皆有古遺意, 後世則惟以簿書、財賦爲急, 未聞有及教化者矣。雖有其言亦無其實,
爲吏者固不暇於教化, 萬有一焉不罹於文法幸矣, 況望增秩賜金、征入朝以爲顯官哉?後世有志於教化之君其尚以宣帝爲法,
有志於教化之吏其尚以黃霸爲法。 卓茂爲密令, 勞心諄諄, 視民如子, 舉善而教, 口無惡言, 吏人親愛而不忍欺之。人有言亭長受其米肉遺者,
茂問之知其自以恩意遺之, 非從其求, 謂之曰:"人所以貴於禽獸者, 以有仁愛, 知相敬事也。今鄰裏長老尚故饋遺, 此乃人道所以相親,
況吏與民乎?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凡人之生群居雜處, 故有經紀禮義以相交接。亭長素善吏, 歲時遺之, 禮也。"人曰:"苟如此,
律何故禁之?"茂曰:"律設大法, 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 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 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門之內, 小者可論,
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於是人納其訓, 吏懷其恩。數年, 教化大行, 道不拾遺。 臣按:卓茂所謂"律設大法, 禮順人情", 專以禮教民而不以法治,
眞古所謂循良之吏, 使天下郡縣皆得若人而治之而知所緩急輕重, 則天下日底於治平矣。 魯恭爲中牟令, 專以德化爲理, 不任刑罰。邑人許伯等爭田,
累守令不能決, 恭爲平理曲直, 皆退而自責, 輟耕相讓。 臣按:教化之所以不行者以利心勝而義心微也, 民間之訟多起於財產,
兄弟以之而相鬩、骨肉以之而相殘皆自此始也, 爲守令者苟能爲民分理而使之均平, 則詞訟不興, 人和而俗厚矣, 教化其有不行也哉? 秦彭遷山陽太守,
以禮訓人, 不任刑罰, 崇好儒雅, 敦明庠序, 每春秋饗射輒修升降揖遜之儀, 乃爲人設四誡, 以定六親長幼之禮, 有遵奉教化者擢爲鄉三老,
常以八月致酒肉以勸勉之。吏有過咎罷遣而已, 不加恥辱, 百姓懷愛, 莫有欺犯。後轉潁川太守, 肅宗巡幸再幸潁川, 輒賞賜恩寵甚厚。 許荊爲桂陽太守,
郡濱南州, 風俗脆薄, 不識學義, 荊爲設喪紀、昏姻制度, 使知禮禁。嘗行春到耒陽, 縣民有蔣均者兄弟爭財, 互相言訟, 荊對之歎曰:"吾荷國重任而教化不行,
咎在太守。"乃顧使吏上書陳狀, 乞詣廷尉, 均兄弟感悟, 各求受罪。在任十二年, 父老稱歌, 征拜諫議大夫。 臣按:荊以郡民兄弟相爭訟爲教化不行,
而任咎於己, 且至上書言狀, 乞詣廷尉, 然非其平昔設爲喪紀、昏姻制度使民知禮禁, 而遽然而爲此舉, 則是矯激好名非眞實也, 君子所不貴。 仇覽爲遂亭長,
勸人生業, 爲制科令, 至於果菜爲限、雞豕有數, 農事旣畢, 乃令子弟群居, 還就黌學。其以輕遊恣者皆役以田桑, 嚴設科罰。躬助喪事,
賑恤窮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 人有陳元者獨與母居, 而母詣覽告元不孝, 覽驚曰:"吾近日過元舍, 廬落整頓, 耕耘以時。此非惡人,
當是教化未至耳。母守寡養孤, 苦身投老, 奈何肆忿於一朝, 欲致子以不義乎?"母聞感悔, 涕泣而去。覽乃親到元家, 與其母子飲, 因爲陳人倫孝行,
譬以禍福之言, 元卒成孝子。 臣按:仇覽一亭長耳, 視今鄉老、裏長之役而乃能以教化化民爲事,
況受天子千裏、百裏之寄者乎?使普天之下大而一郡、次而一邑、下而至於閭裏之間, 凡爲民之長者皆能以教化爲務, 天下有不奔馳者哉? 吳祐遷膠東相, 政惟仁簡,
以身率物, 民有相爭訴者輒閉合自責, 然後科行所訟, 爾譬之, 或身到閭裏, 重相和解, 自是爭訟省息, 吏民不欺。 任延爲九眞太守,
駱越之民無嫁娶禮法, 延乃移書屬縣, 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 其貧無禮聘, 令長吏以下各省俸祿以賑助之,
同時娶者二千餘人。是歲風雨順節, 穀稼豐衍。吏民爲立祠。後拜武威太守, 首除暴害, 吏民累息。即造立學宮, 自掾吏子孫皆令詣學受業, 複其徭役, 章句旣通,
悉顯拔榮進之, 郡遂有儒雅之士。 齊蘇瓊爲南清河太守, 有百姓乙普明兄弟爭田, 積年不斷, 各相援據, 乃至百人。瓊召普明兄弟諭之曰:"天下難得者兄弟,
易求者田地, 假令得田地失兄弟, 心如何?"因而下淚, 諸證人莫不灑泣, 普明兄弟叩頭乞外更思, 分異十年遂同住。 後魏封回爲安州刺史, 山民願樸,
父子賓旅同寢一室, 回下車勸令別處, 其俗遂改。 臣按:今所謂中州之域漸染山民之俗, 其爲治化之累大矣, 請痛禁之。 清河王勵爲楚州刺史,
城北有伍子胥廟, 其俗敬鬼, 祈禱者必以牛酒, 至破產業。勵歎曰:"子胥賢者, 豈宜損百姓?"乃告諭所部, 自此遂止。 臣按:鬼神無處無之,
民之祀神雖其俗尚之失, 然亦足以見鬼神之理自然感通之妙, 但不可破貲產以備牲牢耳, 宜爲明禁, 惟許以雞鶩羔豚, 有以牛祭者罪坐其師巫。蓋民愚而惑,
苟有疾厄必事祈禱, 雖冒禁犯罪不顧也, 惟禁其惑誘之人則自然止息。 隋梁彥光爲相州刺史, 時人情險耽, 妄起風謠, 彥光欲革其弊, 用秩俸招致山東大儒,
每鄉立學, 非聖哲之業不得教授。常以季月召集親臨策試, 有勤學異等、聰明有聞者, 升堂設饌, 其餘並坐廊下, 有好爭訟、惰業無成者坐之庭中, 設以草具。及大成,
當舉行賓貢之禮, 祖送郊外, 資以財物, 於是人皆勸勵, 風俗大改。 唐高士廉爲益州長史, 蜀土俗薄, 畏鬼而惡疾, 父母病危殆不躬扶持, 杖頭掛食,
遙以哺之, 兄弟異財, 罕通假借。士廉隨力勸誘, 有不悛者親率官吏詣門勸諭, 由是一裏翕然多爲孝弟, 兼命儒生講論墳典, 勉勵後進, 教化複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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