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紹興中, 詔有司造克敵弓, 弓乃韓世忠所獻者。命殿前司閱習, 詔能貫甲逾三石弓、施二十矢者進秩一等,
帝謂宰執曰:"此弓最爲強勁, 雖被重甲亦須洞徹, 若得萬人習熟, 何可當也?"其後楊存中以爲克敵弓雖勁, 而士病蹶張之難, 乃增損舊制, 造馬黃弩, 制度精密,
彼一矢未竟而此發三矢矣。 臣按:觀其所謂施二十矢及病蹶張之難之語, 則克敵雖以弓名, 其實弩也。竊惟自古論兵者莫不以弩爲中國長技,
臣故備載之以貽後世。 元西域人伊斯瑪音善造炮, 世祖時與阿爾威丹同至京師, 從攻襄陽未下, 伊斯瑪音相地勢置炮於城東南隅, 重一百五十斤, 機發聲震天地,
所擊無不摧陷, 入地七尺, 宋呂文煥遂以城降。元人渡江, 宋兵陳於南岸, 擁舟師迎戰, 元人於北岸陳炮以擊之, 舟悉沉沒,
後每戰用之皆有功。 臣按:元人始造此炮以攻破襄陽, 世因目曰襄陽炮。考唐史, 李光弼作駁飛巨石, 一發輒斃二十餘人, 疑即此炮。蓋古原有此制, 流入西番,
伊斯瑪音仿而爲之也。自有此駁, 用以攻城城無不破, 用以擊舟舟無不沈, 今民間多有知其制度者, 宜行天下俾民間有傳其式樣者, 許具其圖本赴官投獻給賞,
有私藏習制者罪之, 而賞其首者, 仍將其式樣給與邊將收藏, 非警急不許輒造,
亦猶宋徽宗禁民不許習制神臂弓然。 以上器械之利(下) ●大學衍義補/卷123 ○牧馬之政(上)《易說卦》:乾爲天, 爲良馬, 爲老馬,
爲瘠馬, 爲駁馬。 胡一桂曰:"乾爲天而貫四時, 純陽而健爲馬, 在春爲良、夏爲老、秋爲瘠、冬爲駁。幹取象無所不包,
不可與諸卦例論。" 吳澂曰:"馬加良、老、瘠、駁四字, 以見純陽無陰異於震坎陰陽相雜之馬也。良謂純陽, 健之最善者也;老謂老陽,
健之最久者也;瘠謂多骨少肉, 健之最堅強者也;駁馬鋸牙食虎豹, 健之最威猛者也。" 震爲雷,
其於馬也爲善鳴、爲足、爲作足、爲的顙。 蔡淵曰:"陽動於下故爲雷, 氣始亨故於馬爲善鳴, 陽在下故又爲足、爲作足, 陰在上故爲的顙。的, 白也,
而顙在上也, 《詩》所謂‘白顛', 傳所謂‘的顱'是也。" 坎爲水, 其於馬也爲美脊、爲亟心、爲下首、爲薄蹄、爲曳。 徐幾曰:"三畫之卦,
上畫爲馬顙, 下畫爲馬足, 其中畫陽故爲美脊、爲亟心, 上柔故又爲下首, 下柔故又爲薄蹄、爲曳。" 臣按:《易》之爲書以明陰陽, 其取諸物也無所不有,
而於馬獨詳焉。孔子於《坤》旣以利牝馬之貞以取象, 而於《大畜》又取幹之象以稱馬。蓋以天地間動物莫健如龍而馬次之, 龍非可畜之獸而世不常有, 就地用論之,
健而不息者皆莫如馬也, 故於《大畜》之馬則謂之良, 良者稟純陽之氣而有剛健之才者也, 其間坤之牝者雖曰其陰之質, 而其所以爲性者則從一而不變,
亦有健德存焉。良以馬之健者屬幹, 而牝則屬坤, 坤者幹之對, 言馬於坤, 明其爲幹之配也。是以《雜卦》之中, 八卦所取之物惟一二見, 獨於馬凡三取之,
於物惟取其一體, 至於馬則其質之良、齒之老、形之瘠、色之異、性之偏, 無所不具, 以見馬之爲物, 於畜類中最健而且大, 人世所不可無,
而有天下國家者必畜之以爲治具者也。 《周書》:司馬掌邦政。蔡沈曰:"軍政莫急於馬, 故以司馬名官。" 臣按:周六官其五者之卿皆以人爲名,
而獨於夏官卿以馬名焉者, 蓋以見國之大事雖在於戎, 而戎之大用則在於馬, 所謂五官者皆主於文事, 而此一官獨用於武備。武備之說所以平諸侯、正天下,
無馬則無以駕車輅而以爲禮, 無馬則無以整戎行而以即戎, 邦政有所不行矣。 周人因井田而制軍賦, 四井爲邑, 四邑爲丘, 十六井也, 有馬一匹;四丘爲甸,
甸六十四井, 有戎馬四匹、兵車一乘;一同百裏, 提封萬井, 定出賦六千四百井, 戎馬四百匹;一封三百一十六裏, 提封十萬井, 定出賦六萬四千井,
戎馬四千匹;天子畿方千裏, 提封百萬井, 定出賦六十四萬井, 戎馬四萬匹。 林駉曰:"馬政之說, 古今凡幾變, 以官民通牧者周也。成周以民牧者,
如丘、甸歲取馬四匹之類, 平時則官給芻牧, 有警則民供調發, 然而在天子之都、諸侯之國、士大夫之家未嘗不自畜馬,
此蓋在官養之耳。何以知之?如《周禮》以天子十有二閑, 先儒論數謂不過三千餘匹, 衛文公承夷狄所滅, 新造之後, 末年亦至騋牝三千, 若以制度論之,
衛以諸侯之國, 又當殘亂之餘, 其他固不及論, 安得遽如成周全盛乘馬之數?蓋所謂天子十有二閑是養之於官者, 衛之騋牝三千,
舉官民通數而言之也。" 臣按:今之中國即古之中國, 萬古此天地則萬古此山川, 萬古此山川則萬古此人物。成周之世於天子畿內千裏之地而可鎰馬四萬匹,
諸侯國三百十六裏之地可鎰馬四千匹, 大夫家采地百裏之地而可鎰馬四百匹, 今而一郡之地視古者一國、一邑之地視古者一家, 成周盛時不聞其乏馬之用,
而馬之在民者亦未聞其爲害, 後世則不然, 豈今古土地生牧相遼絕哉?雖然, 不特成周盛時爲然也, 若夫古之衛地即今懷慶、彰德、大名、滑、濮等郡之境,
魯地即今兗州、寧海、高密等處之境, 衛乃有牝之者至於三千, 牡而小者不計焉, 魯乃有牡之純者至於十六色, 牝而駁者不與焉, 孔子曰"其人存則其政舉",
又曰"爲政在人", 則是馬政之興舉實在乎人, 今無其人耳,
豈其地之牧畜宜於古而不宜於今也? 《詩鄘風定之方中》序曰:美衛文公也。其卒章曰:靈(善也)雨旣零(落也), 命彼倌人(主駕者也), 星(見星)言夙駕,
說(舍止)於桑田。匪直也人, 秉(操也)心塞(實也)淵(深也)騋牝三千。 朱熹曰:"馬七尺以上爲騋。言方春時雨旣降而農桑之務作,
文公於是命主駕者晨起駕車, 亟往而勞勸之。然非獨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誠實而淵深也, 蓋其所畜之馬七尺而牝者亦已至於三千之眾矣。蓋人操心誠實而淵深則無所爲而不成,
其致此富盛宜矣。《記》曰‘問國君之富, 數馬以對', 今言騋牝之眾如此, 則生息之蕃可見, 而衛國之富亦可知矣。" 又曰:"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
務材訓農, 通商惠工, 敬教勸學, 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乘, 季年乃三百乘。" 臣按:蘇軾有言:"富強之業必深厚者爲之,
非輕揚淺露者之所能致也。"謝枋得亦言:"秉心也實, 故事事樸實, 不尚高虛之談;秉必也淵, 故事事深長,
不爲淺近之計。富國強兵豈談高虛務淺近者之所能辦哉?"是知爲國者固欲其富強, 然而富強之業實繇乎人, 必得人以盡地力則富可致, 必得人以蕃畜產則強可期,
然地生物雖各有所宜而無不生物之地, 惟畜產則地有宜有不宜焉, 是以古人問國之富數馬以對, 而設官以掌邦政者舍人而以馬名其官,
則富強尤在於茲也可知已。是故有文公誠實淵深之心, 乃能致牝馬三千之盛, 王安石創爲保馬之法, 國家未必得馬之用, 而生民先受馬之害, 此無他,
其心不誠而慮不遠也。與其得安石之徒而用之, 孰若得王毛仲、張萬歲而用之哉?二人者高談雖不足, 而猶忠實而近厚也。 《吉日》之首章曰:吉日維戊,
旣伯旣禱。 孔穎達曰:"伯者長也, 馬之祖也。《夏官》校人‘春祭馬祖、天駟', 龍爲天馬, 故房四星謂之天駟。常祭在春,
將用馬力則又備禮禱之。" 朱熹曰:"戊, 剛日也。伯, 馬祖也, 謂天駟, 房星之神也。言田獵將用馬力,
故以吉日祭馬祖而禱之。" 臣按:晉《天文志》曰:"房四星亦曰天駟, 爲天馬, 主車駕。"本朝每歲春秋遣太仆寺官祭馬神, 而於州縣皆立馬神廟,
本諸此。 《魯頌》:《駉》, 頌僖公也。其首章曰:駉駉(腹紘肥張貌)牡馬, 在冏(林外曰冏)之野。薄言駉者, 有驈(黑驪白跨)有皇(黃白曰皇),
有驪(純黑)有黃(黃而微赤), 以車彭彭(盛貌), 思無疆(深廣無窮), 思馬斯臧(善也)。其二章曰:駉駉牡馬, 在之野。薄言駉者,
有驒(蒼白雜色)有駓(黃白雜色)有辛(赤黃)有騏(青黑), 以車伾伾(有力也)。思無期, 思馬斯才(材也)。其三章曰:駉駉牡馬, 在之野。薄言駉者,
有驒(青驪磷曰驒, 今連錢), 有駱(白馬黑鬛)有騮(赤身黑鬛)有雒(黑身白鬛)以車繹繹(不絕貌)"。思無斁(厭也)思馬斯作(奮起也)。其四章曰:駉駉牡馬,
在之野。薄言駉者, 有駰(陰白雜毛)有騢(彤白雜毛), 有驔(毫在骭而白)"有魚(二目白似魚), 以車祛祛(強健也)。思無邪,
思馬斯徂(行也)。 朱熹曰:"此詩言僖公牧馬之盛, 繇其立心之遠, 故美之曰思無疆, 則思馬斯臧矣。衛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
亦此意也。" 呂大臨曰:"僖公修政以誠心行之, 故言思無疆、思無期、思無斁、思無邪, 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 與《衛風》‘秉心塞淵,
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賢君誠心以行善政, 其效皆若此, 非獨牧馬而已。" 臣按:先儒謂詩人美文公之馬則言其而牝者有三千匹之眾多,
美僖公之馬則言其芃而牡者有十六種之毛色, 蓋各極其盛而言, 皆以見其國之殷富也。蓋馬有牝牡而形質有高下、腹幹有肥瘠, 馬之牝者取其形質必高而大,
使所育者皆騏驥之種;馬之牡者取其腹幹必肥而張, 使所駕者皆驃騎之良。衛之馬, 詩人詠其牝之;魯之馬, 詩人頌其牡之芃。意者, 說於桑田者不分牝牡,
舉牝最高者以見其餘之皆然, 牧於野者特取其牡而牝不與焉, 各隨其毛色而分別之, 以見其成群如此也。雖然, 牧馬者將以資軍馬之用, 固必以牡爲貴, 然非其牝之良,
則亦不能以致其馬之強而盛也, 衛詩之特言牝而不及牡, 豈無意哉? 《周禮》:馬質(質, 平也, 主買馬平其價直)掌質馬,
馬量三物(量其材質之高下而知其價), 一曰戎馬(供武事馬)、二曰田馬(供田獵馬)、三曰駑馬(下材而供冗事者), 皆有物賈(材有美惡, 價有高下),
綱惡馬(駕不馴者以索維之, 禁其奔踶)。凡受馬於有司者(謂校人之屬, 受馬謂國事當用馬者), 書其齒毛與其賈(書其年齒、毛色及價直),
馬死則旬之內更(受馬在十日之內死者償之。更, 償也), 旬之外入馬耳, 以其物更(十日之外馬死者, 割其馬耳入官, 見其實死, 就以其皮肉筋骨來償, 不計價),
其外否(十日之外則不償, 雖皮肉不取)。馬及行, 則以任齊其行(若馬之行則以所任載之輕重、道裏之遠近別識之,
以齊其勞逸而後行)。若有馬訟則聽之(有爭馬之訟則聽其曲直), 禁原蠶者(原, 再也。一年不許兩次養蠶)。 鄭玄曰:"天文辰爲馬, 蠶書蠶爲龍精,
月值大火則浴其種, 是蠶與馬同氣。物莫能兩大, 禁再蠶者爲傷馬歟。" 臣按:周人之馬買於民間, 故立官以爲馬質。質之爲言平也,
專以質平馬之價直。蓋馬之材質有高下、氣力有強弱、年齒有老壯、毛色有純駁, 故其價直不無多少之異焉, 而其用之大要有三, 上焉者以供戎事之用,
次焉者以供田獵之用, 下焉者以供冗雜之用。馬生於民間而用之於公, 上不可以空取之也, 不可以概取之也, 空取之則民不複私畜矣, 概取之則民不加芻秣矣,
是以三代盛時其於馬也, 於民常賦之外有餘畜者, 則官以價直易之焉, 養之閑廄之中以備不時之用, 卒有國事, 民之無馬者則於是領給焉。其給之也,
必書其馬之年齒、毛色與原所買之價, 使民受之者有定色則不敢以駑易良、有常齒則不敢以老易壯、有原價則不敢以賤易貴。所受馬在十日內死者則責其陪償,
受之未久;在十日外死者, 惟取其皮耳, 恐其詐偽也;在十日之外死者, 則予之民而官不取矣。後世兵民旣分, 馬養之民而收之於官, 然後散之於軍,
官府無複有質買之政, 而馬之死者一切責軍之償, 在官者未必實得馬之用, 而軍民俱受其弊矣。近時馬政亦有科錢買馬之令, 然所得者未必良, 而給之於軍,
遇有倒死陪償如故, 而西北之邊苦之尤甚, 至有鬻子女而不能償者。籲, 可歎也已。臣請自今以後朝廷酌爲中制, 定爲馬價, 馬之價公私交易皆不許過二十緡,
違者馬與價俱入官, 牙行之人坐以違制罪。說者若謂物之不齊物之情, 大屨小屨同價, 孰肯爲其大者?臣竊謂天生之物與人爲之物不同, 馬之良乃天所生, 人力不與焉,
官府旣爲定價, 則民間有馬者不過求多直而皆市之官矣, 惟其市之官所得有限, 他市則可多得, 以此官之所易者未必得良也。若夫馬之倒死,
不責之償則彼蔑視其馬而死者愈多, 若責之償則士卒貧窘何由得錢?臣愚以爲, 待其死而責其償, 不若先其生而爲之備, 凡有受馬者請如周制, 書其年齒、毛色及其原價,
而又量其材質之高下、肥瘠並書之冊, 其馬有死者, 誠瘠且老則不責其償, 若其馬實壯肥而齒未老, 馴致瘦損而死者, 則責其同伍者合力償之,
同伍有先首及其督責之實狀則免其人, 而惟責償所受者, 與夫其馬因公事而死、及其人本善調息而馬忽然不意暴死者皆不在償數, 此外又立爲馬病及瘦損豫告醫治之法,
其馬實病而死非由人致, 醫證明白亦不償。 校人(馬官之長)掌王馬之政(謂差擇乘養之數), 辨六馬之屬,
種馬一物、戎馬一物、齊馬一物、道馬一物、田馬一物、駑馬一物。凡頒良馬而養乘之, 乘馬(四匹曰乘)一師四圉(養馬曰圉);三乘爲皂(馬十二匹),
皂一趣馬(下士一人主之);三皂爲系(馬三十六匹), 系一馭夫(中士一人主之);六系爲廄(馬二百十六匹), 廄一仆夫(上士一人主之);六廄成校(六馬各一廄,
共成一校, 馬千二百九十六匹), 校有左右(一校分左右)。駑馬三良馬之數(六馬其五皆良, 惟駑馬物獨三倍良馬之數也)。 鄭玄曰:"校人者,
馬官之長。校之爲言校也, 主馬者必仍校視之。" 吳澂曰:"良馬, 謂五路之馬皆良善者也。六廄成校, 六馬各一廄, 共成一校, 校有左右,
則良馬一種者四百三十二匹, 五種合二千一百六十匹, 然後王馬大備也。" 臣按:校人之職, 鄭氏解校爲比校之校,
或者又謂用木相交爲圈檻以制禽獸之出入謂之校, 因謂主馬者爲校人。觀校人所掌者, 始於乘積而爲皂、爲系、爲廄, 而成於校, 或者之解未必非也。六馬之屬,
注謂"玉路駕種馬, 戎路駕戎馬, 金路駕齊馬, 象路駕道馬, 田路駕田馬, 駑馬給宮中之役", 臣竊以爲不然。謹考馬質量馬三物, 一曰戎馬即此戎馬也,
二曰田馬即此田馬也, 三曰駑馬即此駑馬也, 其所謂齊馬者以駕齊車者也, 齊車雲者先儒以爲王自整齊之車, 所謂道馬者以駕道車者也, 道車雲者先儒以爲王行道德之車,
意者, 馬之足力齊者則擇以爲一類而謂之齊、馬之範驅馳者則擇以爲一類而謂之道歟?且校人掌王馬之政, 辨六馬之屬, 六者之馬皆謂之物,
先儒謂其毛其足其力皆所謂物也, 辨其物使之皆以類而相從,
可爲育種者爲一類、可供戎事者爲一類、毛足齊一者爲一類、善於馳走者爲一類、可供田獵者爲一類、材下而供雜役者爲一類,
校人用其材質高下毛色純駁辨之各爲一類而共有六類焉, 況所掌者王馬之政, 謂之政則非但分類以駕車一事可知也。六馬之用以種馬爲先, 後世乘輿惟牡是用,
漢人乘牝者爲世所擯, 況以駕天子之輅乎?鄭氏解種馬謂馬之上善似母者, 賈公彥謂馬亦有似父者, 主母而言也, 臣竊以謂古人質樸,
所謂種馬者安知非謂牝哉?吳澂謂馬之至良可爲種者, 丘葵亦謂馬之善育者, 所謂爲種、善育, 非牝而何?夫用以乘惟取其質之良、色之純而力足以任者爾,
又何牝牡之拘哉?蓋馬之性牡者多有不馴, 而牝則多馴焉, 故用之以駕天子之輅, 慮其或有奔踶而致傾軼耳。後世馬惟用牡, 所以駕乘而征戰者未嘗用牝,
而其所謂牡者又往往去其勢而絕其生道, 馬之所以不藩碩者, 坐此故也。盍觀衛詩所謂"騋牝三千", 言牝不言牡可見矣。臣請今日除戰馬外, 凡公私所乘之馬皆許以牝,
有牡者官以價售之以爲內廄及官府營伍邊方之用, 如此, 則習以成風, 人皆仿效, 非惟官得其用而私亦得其利, 而國家馬致修舉, 生息日多, 武備日盛,
而中原之民不受保馬之害矣。 天子十有二閑, 馬六種;邦國六閑, 馬四種;家四閑, 馬二種。凡馬,
特(牡馬)居四之一。 鄭玄曰:"此降殺之差也。凡馬, 每廄一閑, 諸侯有齊馬、道馬、田馬, 大夫有田馬各一閑,
其弩馬則皆分爲三焉。" 賈公彥曰:"天子十二閑, 分爲左右, 每馬各分爲兩廄;諸侯與大夫每馬直一廄, 不分左右。" 吳澂曰:"閑猶闌也,
以木距門防馬者也。六廄成校, 校有左右, 故十二閑也。特居四之一, 特, 牡馬也, 三牝一牡, 欲其生之眾也。" 臣按:成周之世,
其馬之牧於官者牝牡皆具, 而牡居四之一, 則是馬百匹而有七十五匹之牝矣。後世在官之馬惟有牡而無牝, 而民間所畜者雖有牝然亦牡多而牝少,
孳牧所以不蕃而馬政所以不舉、武備所以不修者, 坐此故也。譬則人焉, 惟育男而不育女, 而欲戶口蕃息, 難矣。臣願朝廷複古昔王馬之政, 特敕有司修舉廢典,
凡馬之在官、在民者皆必牝多於牡, 則芻豆不徒費而國馬日以蕃息矣。 春, 祭馬祖, 執(拘也)駒(馬二歲曰駒);夏, 祭先牧(始養馬者), 頒馬,
攻特;秋, 祭馬社, 臧(善也)仆;冬, 祭馬步(神爲馬災害者), 獻馬(見成馬於王), (簡習)馭夫(馭車者)。 鄭玄曰:"馬祖, 天駟也,
房爲龍馬。執駒無令近母, 春通淫之時, 駒弱血氣未定, 爲其乘四, 恐傷之也。先牧, 謂始養馬者。夏通淫之後, 攻其特, 爲其蹄齧不可乘用, 故騬之。馬社,
始乘馬者。臧仆, 謂簡練馭者令皆善也。" 臣按:周人於馬不惟養於人, 而又禱之於神, 蓋國之大事在戎, 而戎之大政在馬, 然馬之爲物所以遂其性者,
雖系乎人之養, 而有人力之所不及者, 非神以相之, 安能得其孳育多而膘息壯哉?此成周所以有四時之祭, 而其祭也又各因其祭而有所攻執簡習焉。不徒責之人而又求之神,
不專恃乎神而又任乎人, 古之帝王合天人而一之, 非但以之治人, 雖畜類之賤亦無不然, 此治古之政後世所以不能及也。今國家每歲春秋太仆寺有馬神之祭,
而各州縣皆立馬神廟, 亦周人意也, 但所謂執駒、攻特、臧仆、講馭夫之政尚缺焉, 誠隨其時舉其祭, 因其祭而行其政,
則馬得其養、國賴其用矣。或曰春之執駒、秋之臧仆、冬之講馭夫, 無非馬政也, 而獨於夏之攻特謂之頒何也?蓋特之爲言牡也, 攻之爲言治也, 鄭司農所謂沴之是也,
韻書"騬, 犗也(俗謂之騸)"。馬之駒者春則拘執之使其體全而不傷其血氣, 馬之特者夏則攻治之使其性馴而不至於蹄齧, 是以所牧之馬神全而力健、性馴而質良,
然後簡擇其飼養之人, 練習其駕馭之卒, 此所耳謂之頒也。意者六馬之中惟種與駑有牝, 曰戎、曰田、曰道皆所攻之特歟, 不然, 所謂特居四之一者, 牝多而牡少,
其牝之多如此, 將置之何所也? 趣馬(趣, 養馬者)掌贊正良馬而齊其飲食、簡其六節, 掌駕說(音稅)之頒,
辨四時之居治以聽馭夫。 吳澂曰:"簡其六節, 謂差擇良馬以爲六等也。駕以行, 說以止, 有勞逸之節, 故敘而頒之也。居謂牧膰所處之宜,
治謂執駒攻特之屬。" 臣按:此可見古人養馬適饑渴之宜、順勞逸之節、辨寒溫之時。先儒謂辨四時之居者, 二月之後盛陽處外則在牧而有膰,
八月之後陽在地中則在廄而有閑也。 巫馬下士二人、醫四人、府一人、史二人、賈(主買賣者)二人、徒二十人。掌養疾馬而乘治之, 相(助也)醫而藥攻馬疾,
受財(以資醫馬之費)於校人。馬死則使其賈粥(賣也)之, 入其布(泉也, 泉即錢也)於校人。 賈公彥曰:"巫知馬祟, 醫知馬病,
故連類在此。" 吳澂曰:"巫馬, 知馬祖、先牧、馬社、馬步之神者, 馬疾若有犯焉則知之, 是以使與醫同職。乘治之者,
謂驅馬以知其疾之所在而治之也。" 臣按:先儒謂巫所以通鬼神, 醫所以寄生死, 非但於人爲然, 而於畜類亦莫不然也。《周官》設巫馬之官, 專掌疾馬而乘治之,
乘治雲者, 蓋以馬之疾難知, 必驅步之以發其疾, 而後驗而療之也。其職雖主於乘治, 然以其藥而攻馬之疾者則有醫四人焉, 巫馬不過禱之神以相助之而已,
非專主於巫禱也。本朝設馬神廟, 太仆寺及州縣皆設獸醫, 蓋得周人意也。近世有《安驥集》等書, 專主馬病, 乞下大醫院校正刻板頒布有司, 俾專其業者講而用之,
則馬無有不得其死者矣。 牧師掌牧地, 皆有厲禁而頒之, 孟春焚牧, 中春通淫, 掌其政令。凡田事, 贊焚萊。 鄭玄曰:"頒之者,
授圉者以牧地。孟春焚牧地, 以除陳生新草也。中春通淫, 以陰陽交合之時合馬之牝牡也。" 賈公彥曰:"言厲禁者, 謂可牧馬之處, 亦使其地之民遮護禁止,
不得使人輒牧牛馬。" 臣按:古人養馬處處皆有牧田, 即今之草場也, 可耕則授之於農, 不可耕者則留以養馬, 蓋耕墾之地草萊不生, 留其地所以蓄草,
蓄草所以養馬, 養馬所以備武事, 備武事所以安邊方、壯王室, 非小故也。昔人謂農事弗擾則馬政自修, 故詩人稱馬政必歸之農, 《魯頌》美僖公亦曰務農重穀,
牧於野, 豈不以農政旣修則馬政自舉乎?我祖宗於畿甸之間、民耕之外, 輒擇有水草處以爲草場, 近日盡爲權貴所有, 民間之馬無地可牧, 請一切複之, 立爲厲禁政令,
異日欲行周人牧師之政,
舉而措之雲耳。 以上論牧馬之政(上) ●大學衍義補/卷124 ○牧馬之政(中) 庾人掌十有二閑之政教以阜馬(句)、佚特(句)、教駣(句)、攻駒(句),
及祭馬祖、祭閑之先牧(句), 及執駒(句)、散馬耳(句)、圉馬(句), 正校人員選(句)。馬八尺以上爲龍, 七尺以上爲騋, 六尺以上爲馬。 鄭玄曰:"阜,
盛壯也。佚特者, 用之不使甚勞, 安其血氣也。三歲曰駣, 始教乘習之也。二歲曰駒, 攻騬之也。散馬耳, 以竹栝押馬耳, 其頭動搖則括中物, 後遂串習,
不複驚也。正員選者, 選擇可備員者平之也。" 臣按:此九者, 馬之政教也。 圉師掌教圉人養馬。春, 除蓐、釁廄、始牧;夏庌(廡也)馬;冬,
獻馬。 臣按:古人之養馬必順其四時, 冬之寒也則藉之以蓐, 春之暖也則除去之, 然又恐其所居之廄積糞穢之久而或足以致馬疾,
故殺牲以血塗之而後以居焉。冬之寒也則燠之以廄, 夏之炎也則涼之以膰, 其養也殆無異於人,
則其馬安得而不壯盛哉? 圉人掌養馬芻牧之事以役圉師。 臣按:芻以食馬, 牧以放馬, 皆所以養之也。《周官》設官以掌王馬之政,
不惟有政而又有教、有養馬, 政以正之、教以導之而養以安之也, 養之則生息多而壯健, 教之則性習馴而調和, 是故馬質、校人掌其政者也,
趣馬、巫馬、牧師、圉師、圉人則以養之, 而庾人則又所以教之者焉。 《月令》:季春之月, 乃合累(平聲)牛騰馬, 遊牝於牧,
犧牲、駒犢舉書其數。 陳澔曰:"春陽旣盛, 物皆產育, 故合其累系之牛、騰躍之馬而遊縱之, 使牡者就牝者於芻牧之地,
欲其孳生之蕃也。養其中犧牲之用者及馬之駒、牛之犢皆書其數者, 以備稽校多寡也。" 臣按:先儒謂遊牝則牡雖在牧不得遊也, 蓋嗜欲不制則雖有龍牡猶將耗矣,
遊雖牛馬之眞性, 若牡則連之以羈馽、編之以皂棧, 亦豈可少哉?於此可見先王於牛馬固欲遂其生育之性, 而亦不使之得以縱其欲而損其眞, 如此,
則牝者生育多而不失其時, 牡者氣力全而鹹得其用, 是亦至誠聖人盡物之性之一事也。 仲夏之月, 遊牝別群,
則縶騰駒、班馬政。 陳澔曰:"季春遊牝於牧, 至此妊孕已遂, 故不使同群。拘縶騰躍之駒者, 止其踶齧也。班馬政,
布養馬之政令也。" 方愨曰:"馬政者, 若《周官》趣馬之簡其節、巫馬之治其疾、校人之辨其屬、庾人之掌其閑, 以至圉師之所教、圉人之所養, 莫不有政焉,
故班之也。班則制而分之之謂歟?" 臣按:《月令》仲夏之月班馬政則其政以養爲主, 季秋之月班馬政則其政以禦爲主, 養之欲得其蕃息, 禦之欲得其調習,
各因其時而班其政令, 各有其宜焉。 季秋之月, 班馬政, 命仆(戎仆也)及七騶鹹駕, 載旌(羽曰旌)(龜蛇曰), 授車以級, 整設於屏外,
司徒搢撲(即夏楚也)北面誓之。 鄭玄曰:"馬政謂齊其色、度其力, 使同乘也。七騶, 謂趣馬主爲諸官駕說(音稅)者也。" 孔穎達曰:"七騶者,
天子馬有六種, 種別有騶, 則六騶也又有總主之人, 並六騶爲七。旣班馬政, 乃命戎仆及七騶等皆以馬駕車, 又載旌旗旣畢, 授此七戎之車, 以其尊卑等級正其行列,
設於軍門屏之外東西廂, 以爲行陳。" 臣按:《月令》雖呂氏所作, 然其所載者皆先王之故典。季秋之月班馬政而命戎仆駕車載旌以設行陳,
蓋以操習天子之六種馬也。先王之練兵不惟習其人而又習其馬, 不惟命典兵之官而又命掌教之職。籲, 三代之兵人與馬相習, 三代之政文與武兼用,
此所以兵威所及而功無不成, 而武不至黷也歟。 魏武侯問吳起曰:"凡畜卒騎, 豈有方乎?"起對曰:"夫馬, 必安其處所, 適其水草, 節其饑飽, 冬則溫廄,
夏則涼廡, 刻剔毛鬛, 謹落四下, 戢其耳目, 無令驚駭, 習其馳逐, 閑其進止, 人馬相親, 然後可使。車騎之具, 鞍、勒、銜、轡必令完堅,
凡馬不傷於末必傷於始, 不傷於饑必傷於飽, 日暮道遠必數上下, 寧勞於人慎無勞馬, 常令有餘, 備敵覆我。能明此者,
橫行天下。" 臣按:古人調養戰馬之法無出此矣, 畜戰馬者所宜用心觀玩。 秦之先有非子, 居犬丘, 好馬及畜, 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
孝王召使主馬於汧渭之間, 馬大蕃息, 於是孝王曰:"昔柏翳爲舜主畜之多息, 故有土, 賜姓嬴。今其後世亦爲朕息馬, 朕其分土爲附庸, 邑之秦,
使複續嬴氏之祀。" 臣按:人性各有所能, 因其能而用之, 鮮有不濟。周穆王因非子善養馬而使之主馬於汧渭之間, 而馬大蕃息, 是知爲政在人,
惟在乎人君之善任使也。 漢制, 太仆掌輿馬, 屬官有太廄、未央、家馬三令, 又車府、路、騎馬、駿馬四令丞,
又龍馬、閑駒、橐泉、駼、承華五監長丞。 臣按:太仆, 周官, 掌正服位、出入大命及左右禦仆, 而專命以司馬政則始於漢焉。本朝初於南京設太仆寺專掌馬政,
及於北平、山西、陝西、遼東各設行太仆寺以司一方之馬政, 其後建都於北, 革去北平行寺, 又設太仆寺以總司天下馬政。 漢初, 鑄紵錢, 馬匹至百金,
自天子不能具釭(與醇同)駟而將相或乘牛車。 文帝二年, 詔太仆見馬遺財足, 餘皆以給傳置。又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 複卒三人。 景帝時,
造苑馬以廣用。太仆牧師諸苑三十六所, 分布北邊、西邊, 以郎爲苑監官, 奴婢三萬人, 養馬三十萬匹。孝武時, 眾庶街巷有馬, 仟伯(即阡陌)之間成群,
乘孛牝者擯而不得會聚。 武帝於口賦錢人增三錢, 以補車騎馬。建元元年, 罷苑馬以賜貧民。 元朔五年以後, 大將軍衛青比歲十餘萬眾擊胡,
漢軍士馬死者十餘萬, 後與霍去病兩將軍之出塞, 塞閱官馬及私馬凡十萬匹, 而後入塞者不滿三萬匹。 元鼎元年, 令民畜邊縣(得畜牧於邊縣), 官假馬母,
三歲而歸, 及息什一。明年, 車騎乏馬, 縣官錢少, 買馬難得, 乃著令, 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壯馬天下亭, 亭有畜字馬, 歲課息。 征和中,
帝下詔深陳旣往之悔, 修複馬令。宣帝五鳳二年, 令郡國毋斂今年馬口錢。 林駉曰:"漢初稍複古制, 勸民養馬, 有一匹者複卒三人, 蓋居閑則免三人之算,
有事則當三人之卒, 此內郡之制也。至於邊塞, 則縱民畜牧而官不禁, 烏氏居塞則致馬數千群, 橋桃居塞則致馬千匹。於時內郡之盛則眾庶有馬、阡陌成群,
邊郡之盛則三十六苑分置西北, 武帝初年單於入塞, 見馬布野而與人牧者, 征伐四夷而馬往來食長安者數萬匹。旣數出師, 馬大耗乏, 乃行一切之令,
自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次出馬, 則內郡庶民之有馬者欲望複卒難矣;又令民得畜邊者, 從官假馬母而歸其息什一, 則邊郡之欲蓄牧者難矣;又匿馬者有罪,
有以列侯匿馬而腰斬者, 有以民或匿馬, 馬不具而長安令幾坐死者。故內郡不足則藉民馬以補車騎, 邊郡不足則發酒泉驢駝負出玉門關, 輪台之悔, 始修馬令,
此漢牧於民而用於官之制也。 臣按:林芃之言西漢之馬政始末, 盛衰之故備於此矣。 唐之初起, 得突厥馬二千匹, 又得隋馬三千,
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其官領以太仆, 其屬有牧監、副監, 監有丞有主簿, 直司、團官、牧尉、排馬、牧長、群頭有正有副。凡群置長一人, 十五長置尉一人,
歲課功進排馬, 又有掌閑調馬習上。 臣按:監牧之制始於此。 尚乘掌天子之禦左右六閑, 一曰飛黃、二曰吉良、三曰龍媒、四曰騊駼、五曰駃騠六曰天苑,
總十有二閑, 爲二廄, 一曰祥麟、二曰鳳苑, 以系飼之, 其後禁中又增置飛龍廄。 臣按:此唐一代天子禦馬之制。所謂飛龍廄,
即今禦馬監也。 初用太仆少卿張萬歲領群牧, 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匹, 置八坊岐、豳、涇、寧間, 地廣千裏,
一曰保樂、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閏、四曰北普閏、五曰岐陽、六曰太平、七曰宜祿、八曰安定, 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頃, 募民耕之以給芻秣, 八坊之馬爲四十八監,
而馬多地狹不能容, 又析八監列布河西豐曠之野, 凡馬五千爲上監、三千爲中監, 餘爲下監, 監皆有左右, 因地爲之名。方其時, 天下以一縑易一馬, 萬歲掌馬久,
恩信行於隴右。 臣按:唐人牧馬置八坊四十八監, 其牧地在岐、豳、涇、寧間, 即今陝西鳳翔府及西安之泆州、平涼之涇州、慶陽之寧州其地也。募民所耕以爲芻秣者,
其地止於一千二百三十頃, 而用其地出以飼七十萬六千匹馬, 而馬之直至以一縑易一匹。今其地固在, 其中閑田民所不耕者何止一千二百三十頃而已,
本朝於此地立行太仆寺一及苑馬寺一以司蓄牧, 而苑馬之所轄者凡三十監, 監皆有馬。然監之立百年於茲矣, 而其馬之蕃盛略不及唐人之一二, 豈無其故歟?臣考唐制,
始曰置八坊岐、豳、涇、寧間, 其後又曰其始置四十八監也, 據隴西、金城、平涼、天水, 員廣千裏, 繇京度隴置八坊爲會計都領, 其間善水草腴田皆肄之, 由此以觀,
則其所牧之地又若不專在岐、豳、涇、寧也, 蓋跨數州之地, 凡其善水草膏腴之田皆以爲牧放之所, 而又得人以司之, 是宜其馬蕃盛至七十萬之多也。今其地固在,
然皆齊民耕種納租之地, 一旦奪之以爲耕牧芻秣之所, 其勢有不可者, 然當唐之世民皆不耕田納租乎, 何養馬如此之多也?乞敕有司循唐人之故跡,
由京兆度秦隴以求夫可以放牧之地, 必不奪之民, 必不虧於官, 然後行唐人監牧之政, 萬一有可行者, 其於馬政不爲無助。 後以太仆少卿鮮於匡俗檢校隴右監牧,
儀鳳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檢校諸牧監使, 後又有群牧都使、有閑廄使, 使皆置副, 有判官, 又立四使, 南使十五、西使十六、北使七、東使九,
其後益置八監於鹽州、三監於嵐州。 臣按:監牧有使, 自儀鳳中李思文始。 玄宗開元初, 國馬益耗, 太常少卿薑晦乃請以空名告身市馬於六胡州,
率三十匹酬一遊擊將軍。臣按:此後世以官爵易馬之始。 玄宗以王毛仲領內外閑廄, 馬稍稍複, 始二十四萬, 至十三年乃四十三萬。其後突厥款塞, 玄宗厚撫之,
歲許朔方軍西受降城爲互市, 以金帛市馬, 於河東、朔方左右牧之, 旣雜胡種, 馬乃益壯。天寶後, 諸軍戰馬動以萬計,
議者謂秦漢以來唐馬最盛。 林駉曰:"唐府兵之制, 當給馬者官與其直市之, 每匹錢二萬五千, 刺史、折沖、果毅歲周不任戰者鬻之, 以其錢更市,
不足則府供之, 此給錢以市也。至府兵漸壞, 兵貧難致, 乃給以監牧之馬, 此給馬以用也。大抵唐之馬政皆給於官, 民無與焉, 始唐接周、隋亂離之後,
承天下征伐之餘, 鳩括殘騎, 僅得牝牡二千匹, 於赤岸澤徙之隴右, 始命太仆張萬歲葺其政, 肇自貞觀訖於麟德, 四十年間至七十萬餘匹, 於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
秦漢之盛未始聞也。垂拱以後, 馬耗大半, 開元始命王毛仲爲內外閑廄使, 牧養有法, 雲錦成群,
此唐牧馬於官而給於民之制也。" 臣按:議者謂秦漢以來唐之馬最盛, 原其所以盛者, 蓋以監牧之置得其地, 而監牧之官得其人, 而牧養之有其法也。唐都關中,
其地宜馬, 我朝都燕冀, 亦是良馬所生之地, 然馬之蕃息不及唐之盛者, 豈與其地與其人歟?蓋襲用宋人保馬之法, 牧馬於民而官之所以牧者徒有其名,
而政則未嘗舉焉。必欲舉其政, 請下戶部查究永樂以來牧馬草場爲官民所耕佃者, 盡以還官, 及所在閑田未經開墾者, 亦俾報官, 遣官經量, 創爲牧馬之所,
而俾諳練民事臣僚講求其利害以聞, 必上有益於國、下無害於民, 眞有利而無害, 然後立爲一代經久之制, 以爲國家安民足兵之良法。 宋之馬政, 凡禦馬之等三,
給用之等十有五, 群號之字十有七, 毛物之種九十有二。其官司之規, 則太祖初置左右飛龍二院以二使領之, 後改爲天廄坊, 又改爲騏驥院,
以天駟監隸焉。眞宗置估馬司, 凡市馬, 掌辨其良弩、平其直以分給諸監。三年, 置群牧使。景德二年, 改諸州牧龍坊悉爲監,
在外之監十有四。置群牧制置使及群牧使副、都監、判官, 廄牧之政皆出於群牧司, 自騏驥院而下皆聽命焉。諸州有牧監,
知州、通判兼領之。 林駉曰:"宋朝馬政蓄於監牧者曰官馬, 散於編戶者曰戶馬, 市於邊郡者曰戎馬。" 太宗淳化二年, 通利軍上《十牧草地圖》,
上慮畜牧之地多侵民田, 乃遣中使檢視, 畫其疆界。又從趙守倫之請, 於諸州牧龍坊畜牝馬萬五千匹, 逐水草牧放, 不費芻秣, 生駒可資軍用,
自是諸牧馬頗蕃息。 臣按:馬以資軍用, 誠國家之急務, 然用軍欲何爲哉?衛民而已。本欲衛民, 未有事乃先害民可乎?宋太宗慮牧馬侵民田, 遣使檢視,
良是也。然不遣文吏而遣中使何哉?夫天下土地何者而非國家之有, 在民猶在官也, 而在官者則非民有矣。其疆界之彼此誠不可不爲畫定也, 疆界不定則官田日廣、民田日削,
馬雖蕃而民日耗, 而用馬以誰衛哉? 國子博士李覺言於太宗曰:"冀北、燕代馬之所生, 胡戎之所恃也, 制敵以騎兵爲急, 議者以爲, 欲國之多馬,
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馬, 然市馬之費歲益而廄牧之數不加者, 失其生息之理也, 且戎人畜牧轉徙, 馳逐水草, 騰駒遊牝, 順其物性, 所以蕃滋其馬,
至於中國縶之維之, 飼以枯槁, 離析牝牡, 制其生性, 玄黃虺裛因而減耗, 宜然矣。古皆因田賦出馬, 馬皆生於中國, 不聞市之於戎, 今所市戎馬,
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 往來資給賜予複在數外, 是貴市於外夷而賤棄於中國, 非理之得也。今宜減市馬之半直賜畜駒之將卒增爲月給, 俟其後納馬則止焉,
是則貨不出國而馬有滋也。大率牝馬二萬而駒收其半, 亦可歲獲萬匹, 況夫牝又生駒, 十數年間馬必倍矣。昔猗頓窮士也, 陶朱公教以畜五牸, 乃適西河,
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 十年間其息無算, 況以天下之馬而生息乎?" 臣按:覺疏引猗頓畜牸之事, 尤爲切於事情, 由是以觀牧馬之政以畜牝爲先,
牝得其養則生育多矣, 積以歲年, 牝又生牝、駒又生駒, 不出十年, 馬大蕃息矣。覺又言中國之馬食枯芻、處華廄, 故多生息而無耗, 今官散馬於編民戶丁,
分日而飼, 各家分次而牧, 委之以老稚, 食之以蕪雜, 處之以汙穢, 而欲其生息之蕃多、體力之壯健、性習之調伏, 難矣。 仁宗慶曆中,
知諫院餘靖言:"謹按《詩》《書》以來, 中國養馬蕃息故事, 不獨出於戎狄也。秦之先曰非子, 居犬丘, 好馬及畜養息之, 周孝王召使主馬於汧渭之間, 馬大蕃息,
犬丘今之興平、汧渭今之秦隴州界也;衛文公居河之湄以建國, 而詩人歌之曰‘騋牝三千', 不言牡而言牝, 則牝爲蕃息之本也,
衛則今之衛州也;詩人又頌魯僖公能遵伯禽之業, 亦雲‘駉駉牡馬', 魯今屬兗州, 左氏雲冀之北土馬之所生, 今鎮、定、並、代其地也;漢之太原有家馬廄, 一廄萬匹,
又樓煩、胡北皆出名馬, 即今之並、嵐、石、隰界也;唐以沙苑最爲宜馬, 即今之同州也, 開元中置七坊四十八監, 半在秦、隴、綏、銀,
則知古來牧馬之政修之由人不在於地。臣切見今之同州及太原印, 相、衛、邢、洺皆有馬監, 其餘州軍牧地七百餘所, 乞於群牧使、副、都監、判官等內差一員往監牧舊地,
相度水草豐茂去處, 選擇孳生堪牧養馬, 專差人員牧於四遠, 牧放一依《周官》《月令》之法, 務令蕃息, 別立賞罰以明勸沮, 庶幾數年之後,
馬畜蕃盛。" 臣按:我朝奄有四海之大, 凡中國所謂宜馬之地皆在焉, 非若唐人自中葉以後失去河北, 宋人失幽燕、寧夏之地, 其後也並中原而失之,
然是時未嘗去兵而用兵也未嘗乏馬。今天下無事, 所謂馬政者特以爲操習豫備之具耳, 司戎行者往往以乏馬爲憂, 掌國計者切切以擾民爲慮,
何哉?不行先王之政而襲用王安石之弊政故也。噫, 無事之時且爾, 一旦事出倉卒, 又將何以濟哉?臣聞天下無難處之事, 君子懷先事之憂, 當閑暇之時而豫爲之處置,
稽之於古, 驗之於今, 廣詢訪於眾謀, 不拘泥於陳跡, 其間必有一不虧官不損民之良法, 行之有利而無害者出焉。 宋祁言於仁宗曰:"天下久平, 馬益少,
臣請多用步兵。夫哄然聚、忽然散, 雲奔飆馳, 鈔後掠前, 此馬之良也;強弩巨梃, 長槍利刀, 什什相聯, 伍伍相縫, 大呼薄戰,
此步之良也。臣料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 驅而去之, 及境而止, 然則不待馬而步可用矣。臣請損馬而益步, 故馬少則騎精, 步多則鬥健, 我惟用步所長,
契丹馬多無所用之。" 臣按:中國之馬不如敵馬之良, 非徒無其良而孳生之多亦不及也。今天下無事之秋, 欲爲武備, 內疲齊民, 外苦邊卒,
皆以馬之故。馬之弊極矣而訖無善政, 宋祁謂"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 驅而去之, 及境而止, 不待馬而步可用, 請損馬益步, 馬少則騎精, 步多則鬥健",
祁之言蓋有得於周人薄伐之意, 其策誠莫有過焉者也。臣請於西北沿邊一帶凡屯戍之所, 率以守疆界爲重, 扼要害爲主, 惟限敵使不得入, 不必窮追, 惟制敵使不敢越,
不必深入, 十兵之中步八而騎二, 騎以爲奇而驅馳必精健之足, 步以爲正而什伍皆健鬥之卒, 如此, 則馬雖不多而皆得其用, 內可以寬保戶之孳生,
外可以免騎士之倍備。 英宗治平中, 歐陽修言:"唐之牧地, 西起隴右、金城、平涼、天水, 外暨河曲之野, 內則岐、豳、涇、寧, 東接銀夏,
又東至於樓煩。今則沒入蕃界, 惟河東嵐、石之間山荒甚多, 汾河之側草地亦廣, 其間水甘草軟, 最宜牧養, 乃唐樓煩監地, 臣往年出使嘗行威勝印及遼州平定軍,
其地率多閑曠, 河東一路水草甚佳, 地勢高寒, 必宜馬性, 又京西唐、汝之間荒地亦廣, 請下河東、京西轉運司遣官審度, 興制監牧。" 臣按:今日馬政,
兩京畿及山東、河南牧之於民, 山西、陝西、遼東牧之於官, 在官者有名而無實, 在民者有損而無益。國家承平逾百年於茲矣, 正居安思危之日、修政舉廢之時,
乞下本兵柄大臣, 推求祖宗立法養馬之意, 寺監之養必循名而責實, 民間之畜必無損而有益, 立爲通融之法, 兩京畿及山東、河南於民養之外擇地以立監牧,
山西、陝西、遼東於官養之外設法以爲俵散, 制畜養之規, 修廄牧之所, 勘牧地之數, 廣收市之利, 分支免之等, 寬追陪之限, 如此, 則名稱其實,
有益而無損矣。 神宗熙寧中, 王安石因曾孝寬言"慶曆中嘗詔河北民戶以物力養馬, 備非時官買, 乞參考申行之",
而戶馬法始此。 文彥博言:"漢唐之盛, 苑監實繁, 祖宗以來, 修舉甚至七八十年, 搜補取用, 源源不絕。近時議者多不深究本末, 熟詳利害,
乃欲賦牧地與農民斂其租課, 散國馬於編戶責其孳息, 即不知所賦之地肥瘠皆可耕乎?所斂租賦豐凶皆可得乎?複不知戶配一馬,
縶之維之皆可蕃息乎?旣不蕃息則後將可繼乎?" 臣按:彥博茲言雖言當時戶馬之弊, 殆有若爲今日設也。但宋時戶馬是散官馬於民,
今日乃令民自買馬養耳;宋時賦牧地與民, 今日乃民自用其地所出以養耳。其中所謂"維之縶之皆可蕃息乎"之一言, 尤爲有見。蓋馬所以蕃息者以其群聚之相資,
騰遊之有道, 今小民一家各縶一馬, 而欲其生息固難矣,
況求其皆良乎? 以上論牧馬之政(中) ●大學衍義補/卷125 ○牧馬之政(下) 保甲養馬者, 自熙寧五年始。先是,
中書省樞密院議其事於上前, 文彥博、吳充言:"國馬宜不可闕, 今法馬死者責償, 恐非民願。"王安石以爲令下而京畿投牒者已千五百戶, 決非出於驅迫,
持論益堅。帝詔開封府界保甲願牧馬者聽, 仍以陝西所市馬選給之。六年, 曾布等承詔上其條約, 凡五路義勇保甲願養馬者戶一匹, 物力高願養二匹者聽,
皆以監牧見馬給之, 或官與其直令自市, 毋或強與。府界毋過三千匹, 五路毋過五千匹。襲逐道路外, 乘越二百裏者有禁。在府界者, 免體量草二百五十束,
加給以錢布;在五路者, 歲免折變緣納錢。三等以上, 十戶爲一保;四等以下, 十戶爲一社, 以待病斃補償者。保戶馬斃, 保戶獨償之;社戶馬斃,
社戶半償之。歲一閱其肥瘠, 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條, 先從府界頒焉, 五路委監司、經略司、州縣更度之,
於是保甲養馬行於諸路矣。 馬端臨曰:"熙寧五年所行者戶馬也, 元豐七年所行者保馬也, 皆是以官馬責之於民, 令其字養。戶馬則是蠲其科賦,
保馬則是蠲其征役。" 臣按:此宋熙寧保馬之法, 大類今日兩京畿、河南、山東編戶養馬之法, 但宋人保甲養馬自願者聽及以官馬給之,
且免其體量草束及折變緣納錢, 今日則論丁養馬, 丁及數者與之, 不及數者足諸他戶, 不問其願與否也, 糧草、戶役、征輸如故。況宋人所謂保甲者不供他役,
今日則科賦征役非止一端, 而又於郡邑正佐之外加設以官, 裏社之外別立群長, 民以一身而當二役, 旣爲人而差, 複爲馬而役, 旣供芻糧以給公家之用,
複備芻秣以爲官馬之養, 其害比宋爲甚矣。假令百姓竭力破產以飼養馬匹, 官得其用, 雖曰有損於民而實有益於官, 今所養之馬旣皆小弱羸瘠, 有之若無,
驅逐數十裏固已困憊矣, 況用以出塞禦戎乎?是官民胥失之也。夫養馬之令, 生必報數、死必責償, 一馬之斃未償而一馬又斃, 前歲之生未俵而嗣歲又生,
生者歲增而供給愈難, 死者日繼而陪償無已, 民何以爲生乎?今日兩京畿、河南、山東之弊政莫此爲甚, 朝廷建國於北, 借此數郡以爲根本,
而當無事之時首先困之而不爲之拯恤, 可乎?知治體憂深思遠者, 所當爲之軫念也。伏惟聖明明見萬裏之外, 仁同一視之中, 況此根本重地,
不出二三千裏之外者乎?萬乞留神聽察, 則宗社生靈不勝大幸。 哲宗嗣位, 議者爭言保馬之不便, 乃下詔以兩路保馬分配諸軍, 餘數發赴太仆寺,
不堪支配者斥還民戶。元祐初, 議興複廢監, 於是詔陝西、河東相視所當置監, 又下河北、陝西按行河、渭、並、晉之間牧田以聞, 時已罷保甲、教騎兵而還戶馬於民,
右司諫王岩叟言:"兵所恃在馬, 而能蕃息者牧監也。昔廢監之初, 識者皆知十年之後天下當乏馬, 已不待十年其弊已見, 此甚非國之利也。乞收還戶馬, 複置監如故,
監牧事委之轉運官而不專置使。今鄆州之東平, 北京之大名、元城, 衛州之淇水, 相州之安陽, 鞁州之廣平監以及於瀛、定之間柵塞草地疆畫具存, 使臣牧卒大半猶在,
稍加招集, 措置可定, 而人免納錢之害, 國收牧馬之利, 豈非計之得哉?" 臣按:古今牧馬之制, 在官、在民二者而已, 宋人始制牧監以牧馬, 是牧之於官,
至其中世改以爲戶馬保甲馬之法, 則是牧之於民也。牧之於官雖不能無害而猶得馬之用, 牧之於民非獨有害而又不得馬之用焉。昔王安石行新法而爲戶馬之制,
文彥博言於神宗不見用, 至元豐時其弊一如彥博所言, 神宗乃歎曰:"朕於是有愧於文彥博矣。"雖然, 神宗雖知所愧而不能有所改, 至哲宗乃罷之而複廢監,
百姓如釋重負而出於水火之中。今日養馬之政不幸馴致於熙寧之弊, 誠能如元祐之改轅易轍, 則此數郡之民感戴聖恩如天矣。 嘉祐中,
置買馬司於原渭州、德順軍而增爲招市之令, 後開熙河則更於熙河置買馬司而以秦州買馬司隸焉, 又置熙河路買馬坊、六岷州通遠軍等場。熙寧七年,
詔知成都府秦延慶兼提舉戎黎州買馬以經度其事, 未幾罷之。元豐中, 複命呂大防同成都府利州路轉運司經制邊郡之可市馬者。 林駉曰:"監牧之置, 圉師以蓄之,
校人以視之, 秣飼以時, 部轄有方, 則以渥窪之種耳, 否則貴市於夷狄而賤棄於中國, 此李覺之所以慮也。" 臣按:自唐以來, 中國馬不足往往與戎狄互市,
然多費財用而實無益於用。宋南渡以後, 失中原宜馬之地, 而所資以爲戰騎者求於西南夷, 蓋有不得已焉者。今世全得中原之地, 凡西北高寒之所宜馬之地皆爲吾所有,
苟制置得宜、牧養有道、典掌得人, 又何患乎無馬乎?患無其人耳。 神宗元豐四年, 郭茂恂言:"承詔議專以茶市馬、以物帛市穀而並茶馬爲一司,
臣聞頃時以茶易馬兼用金帛亦聽其便, 近歲事局旣分, 專用銀絹錢鈔, 非蕃部所欲, 且茶、馬二者事實相須, 請如詔。"奏可, 仍詔以雅州名山茶爲易馬用,
至是蕃馬至者愈眾。六年, 買馬司複置, 兼茶事。七年, 更詔以買馬隸經制熙河財用司, 經制司罷乃複故。自李杞建議始於提舉茶司兼買馬,
其後二職分合不一。 林駉曰:"以摘山之利而易充廄之良, 戎人得茶不能爲我害, 中國得馬足以爲我利, 亦濟用之良策也。" 臣按:唐、宋以茶易馬,
多是交互市於境外之夷, 我朝於四川置茶馬司一、陝西置茶馬司四, 以茶易馬, 設官掌之, 蓋取之我羈縻之土民, 非若前代出境外而與蕃戎交易也。 高宗時,
廣西進出格馬, 上曰:"此幾似代北所生, 廣西亦有此馬, 則馬之良者不必西北可知。"上因論春秋列國不相通, 所用之馬皆取於中國而已,
申公巫臣使吳與其射禦教吳乘車, 則是雖吳亦自有馬, 今必於產馬之地而求之, 則馬政不修故也。 臣按:宋南渡以後, 凡中國宜馬之地皆爲金有,
然而張、韓、劉、嶽之出戰亦未聞其乏馬。 建炎末, 廣西提舉峒丁李棫始請市戰馬赴行在。紹興初, 隸經略司。三年, 即邕州置司提舉,
市羅殿、自杞、大理諸蠻。其後又廢買馬司, 以帥臣領其事。然諸蕃本自無馬, 蓋又市之南詔, 南詔今大理國也。 洪邁曰:"國家買馬, 南邊於邕管、西邊於岷黎,
皆置使提督, 歲所綱發者蓋逾萬匹。使臣、將校遷秩轉資, 沿道數十州, 驛程券食、廄圉薪芻之費其數不貲, 而江淮之間本非騎兵所能展奮。因讀五代舊史,
唐明宗問範延光內外馬數, 對曰:‘三萬六千匹。'帝歎曰:‘太祖在太原, 騎軍不過七千;先皇自始至終, 馬才及萬。今有鐵馬如是而不能使九州混,
一是吾養士練兵之不至也。'延光對曰:‘國家養馬太多, 計一騎士之費可贍步軍五人, 三萬五千騎抵十五萬步軍, 旣無所施, 虛耗國力。'帝曰:‘誠如卿言,
肥騎士而瘠吾民, 民何負哉?'明宗出於蕃戎, 猶能以愛民爲念。李克用父子以馬上立國制勝, 然所畜止於此。今蓋數倍之矣, 尺寸之功不建, 可不惜哉。且明宗都洛陽,
正臨中州, 尚以騎士爲無所施, 今雖純用步卒, 亦未爲失計也。" 臣按:古今馬政, 漢人牧於民而用於官, 唐人牧於官而給於民,
至於宋朝始則牧之在官、後則蓄之於民, 又其後則市之於戎狄。惟我朝則兼用前代之制, 在內地則散之於民, 即宋人戶馬之令也;在邊地則牧之於官,
即唐人監牧之制也;而於川陝又有茶馬之設, 豈非宋人之市於夷者乎?請以今日國馬之政言之, 在內有禦馬監掌天子十二閑之政, 以供乘輿之用,
凡立仗而駕輅者皆於是而畜之, 其牧放之地則有鄭村等草場, 其飼秣之卒則有騰驤等四衛。國初都金陵, 設太仆寺於滁州, 其後定都於北, 又設太仆寺於京師,
凡兩淮及江南馬政則屬於南, 其順天等府暨山東、河南馬政則屬於北。其後又用言者, 每府州若縣添設佐貳官一員專管馬政, 在外設行太仆寺於山西、陝西、遼東凡三處,
苑馬寺亦三處, 陝西、甘肅各轄六監二十四苑, 遼東僅一監二苑焉。內地則民牧以給京師之用, 外地則官牧以給邊方之用, 又於四川、陝西立茶馬司五以茶易蕃戎之馬,
亦用以爲邊也。本朝國馬之制大略如此, 承平百年無大征伐, 遇有征行隨用隨足, 雖不至於大乏絕, 然求其如前代之雲錦成群則未焉。所謂官牧者,
是蓋唐人之四十八監、宋人之十八監之遺制也, 然唐宋行之於內地, 而今日則用之於邊方焉。其蕃育生息雖不能盡如國初之盛, 然惟馬之用不足而已, 而害未及於民,
一旦按其已然之跡而振舉其廢弛之政, 則祖宗之良法善政固在也。乞命本兵柄大臣講求本朝故事及參究唐、宋之典, 以濟今日之所不及, 遣知馬政者勘實牧地,
其有舊有而今爲人所侵欺埋沒者鹹複其舊, 或有山林原隰可以開墾以爲牧地者開墾之, 或附近州縣有空閑地可以增置監苑者增置之, 士卒有逃亡者則爲之勾補,
廄膰有未備者則爲之修葺, 所畜之馬若牡多而牝少則爲之添牝, 孳生之牝其種有不良則爲之求良, 遊牝去特必順其時, 騰放調養各有其法, 俵散關換鹹定其規,
皆一一講求其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 立爲一定之法, 使之永遠遵守, 歲時遣官巡視, 有不如法者坐以牧放不如法之律, 必慎擇其官而優寬士卒,
必務臻實效而不爲虛文, 如此, 則邊圉得馬之用矣。若夫所謂民牧者, 是蓋宋王安石新法之遺緒也, 方宋神宗初行此法, 文彥博極言其不可而不見聽, 其後大爲民害,
神宗有見愧彥博之言而深知安石之誤, 而亟罷之, 是以在當時雖爲民害猶未至於甚也, 今日之弊, 臣已詳之於前矣,
而所以爲之處置者亦已具於"制軍伍"之條之下焉。然所處置者特議以行於畿甸五郡耳, 萬一可以通行, 請下兵部及兩太仆寺查算天下馬數,
某布政司若幹、某府若幹、某州若幹、某縣若幹, 及查各府州縣原先有無草場及沒官空閑田地並可以爲草場、馬廄者, 假如某縣舊額民若幹裏、戶若幹、丁若幹,
某縣原額馬若幹匹、群長若幹人, 旣具其數, 遣官親臨州縣勘實以聞, 然後因其已然之法而立爲救弊之政, 必不失其原額, 必不拂乎民情, 務使官得其用而民無其害,
然後行之。請即一縣言之, 其縣舊有裏五十、群長千人、馬千匹, 今即就五十裏之中擇其鄉村相依附處, 或十村、五村爲一大廄,
村落相去遠者或五六十家、七八十家爲一小廄, 每廄就其村居以有物力者一人爲廄長, 年老者一人爲廄老, 無力不能養馬者數人爲廄卒, 每廄各設馬房、倉囷及長槽、大鑊,
每歲春耕之候廄長遍諭馬戶, 每領馬一匹者種稈禾若幹畝、料豆若幹畝, 履畝驗之, 有不種者聞官責罰, 毋使失時, 無田者許其分耕於多田之家, 或出錢以租耕,
收獲之際, 廄長及老計畝而收之倉囷之中, 稈草料豆以飼馬而豆之萁即以爲煮豆之用, 按日而出之, 歲終具數以聞於官, 若其馬種即以在官之數充之,
若其種非良許其售而換之必求其良, 前此倒死未償之馬五分蠲其三, 征其二以市馬種, 凡馬始生則書其月日、別其毛色, 使有所稽考, 又令通曉馬事者定爲養馬之式,
鏤板以示之, 凡一歲遊牝、騰駒、去特皆有其時, 越其時者有罪, 凡一日齕草、飼料、飲水皆有其節, 違其節者有罰, 其房膰必冬暖而夏涼, 其牧養必早放而晡收,
凡可以爲馬之利者無不爲, 凡可以爲馬之害者無不去, 如此, 則牧養有其道, 其視各家人自爲養者大不同矣。舊例, 凡群頭管領騍馬一百匹爲一群, 每年孳生駒一百匹,
不及數者坐以罪, 請酌爲中制, 每騍馬十匹止取孳生七匹, 其年逾數者除以補他年欠闕之數, 今年不足明年補之, 其有種馬倒死者即以駒足其數, 本廄生牝多,
許他廄聞官以牡來易, 每廄兼畜驢騾, 以馬爲准, 牝馬二十畜牡驢一、牝驢四, 所生或驢或騾具數報官, 官爲造車, 遇有搬運官物許於各廄起倩,
無事之日本廄馬戶借用者聽, 按日計傭, 收以爲秣飼之用, 每季本縣管馬官一行巡視, 府官則歲一行, 太仆寺官因事而行無定時, 凡其馬之壯老肥瘠逐月開具點視之,
凡房宇有不如度、水草有不如法、芻豆有不及數、馳走有不如式皆爲修葺、處置, 違者治以置, 是就民養之中而微寓以官牧之意, 上不失祖宗之成法, 下有以寬民庶之困苦,
中有以致馬政之不失。大略如此, 雖然其間之委曲纖悉又在臨時之因事制宜、補偏救弊也, 若夫俵散、關換之法具有成規, 官軍領馬騎操, 遇有倒死責以追償,
是固足以爲不行用心保惜者之戒, 但馬之給於官軍者多系餓損並老弱羸疾者, 及至官給草料多不以時, 或馬有不時之疾猝然莫救者亦往往有之, 律文死損數目並不准除,
然一軍之產不滿十百而一馬之直多逾數千, 傾家之所有不足以償, 甚至賣三子不足以償一馬, 興言及此, 可傷也。請自今以後, 給馬與軍必具其年齒、毛色、體質,
或肥或瘠、或有疾或無疾, 明具於帳, 如齒逾十二或原瘦弱並有疾者不償, 惟以皮尾入官, 若雖少壯而忽然有奇疾,
先期告官及眾所共知者亦在不償之數(詳見前卷馬質條下), 申明舊制, 凡馬軍皆要攢槽共喂, 如居隔遠, 秋冬之月皆俾就近攢喂, 半夜以後本管頭目親行點視,
草料有不如法及不及數者罪之, 其關領草料則嚴爲立法, 不許變賣及將換易他物, 買者、換者罪同, 凡馬倒死必責同伍互償,
若同伍之人知其馬之老瘠疾病及其人棄縱不理雇倩與人、削減草料者, 預先告官料理者免其共償, 如此, 則人人愛惜其馬, 有不惜者人共責之而預得以調治之,
則馬無橫死而人免陪償矣, 是非獨以足乎馬而亦有以寬乎軍也。雖然, 此內地官軍騎操之馬爾, 至於邊方之馬所系尤大, 與其得駑馬而乘之以禦敵,
又不若不乘之之爲愈也。蓋騎戰非中國所長, 而中國之馬比胡馬爲劣, 以非長之技而騎下劣之馬以角敵人之所長, 非計之得也, 請自今給馬於軍士, 非良不與,
而所與者必良, 與之騎操而不倚之飼秣, 宜於邊城中擇空閑地爲廄, 置長槽或十或五, 隨其廣狹, 不爲定數, 不分衛所隊伍, 因其近便而爲飼養之所,
選其老弱之卒、不堪戰陳者專一喂養, 置大囤以貯草, 支大鑊以煮料, 每日遣官點視, 晡時則檢其所儲, 夜半則視其所飼, 操練之日軍士持鞍就彼鞁騎,
無事之時輪番收放, 逐名調習, 或有瘦損疾病告官調治, 如此, 則馬得所養而無損失之患, 軍得其用而免陪償之苦矣。或曰今邊城非一處, 處處皆屯重兵,
所騎之馬安能皆得其良?竊考五代時, 唐明宗與範延光所言者, 李克用以馬上立國制勝, 所畜不過七千, 今東起自遼東、西盡岷洮,
其間曆宣府、大同、延綏、興慶、甘肅之境, 邊城萬裏, 其馬不翅數十倍矣, 然牧馬之數雖多, 未嘗以之臨敵出陳, 往往老死皂櫪之間而責吾士卒之陪償,
人不幸而生於邊界, 天苦寒而地磽燥, 物不生殖而人無蓄積, 天下之人莫苦焉, 旣資其出力以爲國防寇, 又責其出財以爲官償馬,
以每歲所賜予之衣糧猶不足以償其遞年倒死之馬匹, 況望飽暖其妻子哉?則是無事之時無故以是不戰之馬而坐困吾得用之士卒, 而使之失所離心, 蓋亦不思之甚也。昔人有言,
帝王之師以萬全爲勝, 中國之所以取勝於夷狄者以人不以馬、以智不以力、以守不以戰。臣愚以爲, 自今以後邊境一以高城深池爲固, 扼其要害, 塞其蹊徑, 來則拒之,
去則不追, 凡其制兵卒以步兵爲正, 以騎兵爲奇, 大率步十而騎二, 步軍一萬騎兵二千, 馬非壯健不以給軍, 軍非驍勇不以爲騎, 扼之使不得入而已而不遮其出,
拒之使不敢來而已而不追其往, 如此, 則步兵無非良而馬亦易於辦矣。或者若謂馬者兵之大用, 兵非馬決不能以制勝。籲, 此論戰兵非所以論兵之守也。所謂守者,
我靜而彼動, 我逸而彼勞, 我大而彼小, 我眾而彼寡, 彼用其所長, 我舍我之短而用我之長以制之焉, 則彼進不得戰而退可以回, 自然屈服於我矣。臣愚無知識,
輒敢肆其胸臆而妄爲異議, 伏望天地大量,
憫其區區一念憂邊愛民之誠。 以上論牧馬之政(下) ●大學衍義補/卷126 ○簡閱之教(上)《周禮》:大宗伯以軍禮同邦國。大田之禮,
簡眾也。鄭玄曰:"軍禮之別有五, 同謂威其不服僭差者。" 王昭禹曰:"坐作、進退不講則不知, 刺伐擒縱不習則不能,
春以教振旅、夏以教茇舍、秋以教治兵、冬以教大閱, 此所以簡其能也。" 臣按:禮有六禮, 軍其一也。軍禮有五, 王安石謂以用其命爲主、以合其志爲終,
臣竊以爲有大師之禮以用其眾、有大均之禮以恤其終, 然無大田之禮以簡擇之, 則亦無以別其材力之強弱、技藝之能否、心志之離合而致之用焉,
故必有大田之禮以簡其能然後知其力而任之而以興大役、合其志而一之而以建大封, 是知五禮皆不可無而大田之禮尤爲其切要者也。 大司馬,
中(音仲)春教振旅(謂振整其眾), 司馬以旗致民, 平列陳(平其列以爲陳), 如戰之陳(音陣), 辨鼓、鐸、鐲、鐃之用, 以教坐作、進退、疾徐、疏數之節,
遂以蒐田。 吳澂曰:"凡師, 出曰治兵, 入曰振旅, 先王因四時之田以教民戰而春曰振旅者, 取兵入之義以收其眾而使之就農也。以旗致民,
謂植旗而期民於其下也。鐸、鐲、鐃皆似磬而大小異, 鐸其至大者, 鐸以通鼓, 鐲以節鼓, 鐃以止鼓。" 臣按:兵者守國之備, 苟非素教之, 一旦驅之以臨敵,
是棄之而已。然兵凶戰危, 以殺戮爲事, 不可以人試, 於是因蒐狩而習之, 因祭以行獵, 用獸以試術, 使其目熟於旌旗、耳熟於號令, 或坐以待, 或作以起,
進而之前, 退而之後, 疾而趨走, 徐而緩行, 分疏而散開, 急數而屢進, 皆於是時聞鼓而興、聽金而止, 一旦用其所以田獵者而施之行陳,
用其所以殺獸者而施之敵人, 不至倉皇失措、紛亂無統也。 中夏教茇舍(簞止之也), 如振旅之陳, 群吏撰(數擇之也)車(兵車)徒(步卒),
讀書(述事爲書)契(合驗爲契), 辨號名之用, 帥(謂軍將以下)以門名, 縣鄙各以其名, 家以號名, 鄉以州名, 野以邑名, 百官各象其事, 以辨軍之夜事,
其他皆如振旅, 遂以苗田, 如蒐之法。 吳澂曰:"茇舍, 草止之也, 軍有草止之法防寇敵也。讀書契, 以簿書校錄軍實也。" 丘葵曰:"帥,
六軍之帥也。門, 所居之門。公邑間田謂之縣, 小都謂之鄙, 大夫謂之家, 鄉謂六鄉, 野謂六遂。茇舍之教乃寨法, 專以辨軍之夜事, 蓋休兵偃師之時, 宿火而寢,
目固無見, 銜枚而處, 耳固無聞也, 將以鼓鐸而聲之則所聞必亂, 將以旗物而揮之則所見必昧, 於是專以號名爲尚, 而號名又必外假者,
所以防奸細及間諜等事。" 臣按:所謂撰車徒、讀書契, 如今人按簿籍以點名也。觀其所謂辨軍之夜事, 可見古人教戰不徒教其晝且教其夜,
不徒教其行兵而又教其止息, 此所以舉無廢事而兵無敗陳也歟。 中秋教治兵, 如振旅之陳, 辨旗物之用, 王載大常(日月爲常), 諸侯載(交龍爲旗),
軍吏載旗(熊虎爲旗), 師都(謂孤卿之位)載亶(通帛爲亶), 鄉遂載物(雜帛爲物), 郊野載(龜蛇爲), 百官載(烏隼爲壒), 各書其事與其號焉,
其他皆如振旅, 遂以獮田, 如蒐田之法。 吳澂曰:"於中秋言治兵者, 禮, 春、夏不興師, 秋乃出兵之時也。陳旗物所以作戰也, 辨其用者,
有所將者有所畫, 無所將者無所畫。" 臣按:夏秋之教皆曰如振旅之陳, 又曰其他皆如振旅, 遂以田如蒐之法, 可見四時教閱之法皆同, 各隨時舉其重者而言,
互文以見義也。後世有欲用古法以教閱者, 宜詳考而兼用之。 中冬教大閱(大閱兵而習戰), 前期(先大閱之期), 群吏(謂鄉師以下)戒眾庶修戰法,
虞人(山澤之虞)萊所田之野爲表(除去田草立表)。田之日, 司馬建旗於後表(第一表也)之中, 群吏以旗物鼓鐸鐲鐃各帥其民而致(致之大司馬),
質明(天正明)弊(仆也)旗, 誅後至者(仆旗而後至者誅之)。乃陳(陳列)車(兵車)徒(步卒), 如戰之陳, 皆坐(使坐聽誓), 群吏聽誓於陳前,
斬牲以左右徇陳, 曰:"不用命者斬之。"中軍以鼙令鼓, 鼓人皆三鼓, 司馬振鐸, 群吏作旗(植所仆者), 車徒皆作(起也), 鼓行鳴鐲, 車徒皆行,
及表(第二表)乃止, 三鼓摝(掩其口而振之)鐸, 群吏弊旗(又仆其旗)車徒皆坐, 又三鼓振鐸, 作旗, 車徒皆作, 鼓進鳴鐲, 車驟(聚足而進)徒趨,
及表(第三表)乃止, 坐作如初, 乃鼓, 車馳(決圍而去)徒走(速也), 及表(第四表)乃止, 鼓戒三闋(鼓以三爲節), 車三發, 徒三刺, 乃鼓退,
鳴鐃且卻, 及表(退至第一表)乃止, 坐作如初, 遂以狩田。 吳澂曰:"仲冬農暇, 故教大閱以簡車馬、習戰陳, 尤詳於三時。萊所田之野,
謂芟除田野以便馳驅也。表, 所以正行列者, 於百步而立一表, 三表則三百步, 又五十步爲一表, 則四表總三百五十步, 左右之廣當容三軍,
其步數隨軍多少可矣。建旗後表之中, 謂第四表之中央也。質明弊旗, 謂期眾之至須早, 故明以仆旗, 後至者誅, 皆坐以當聽誓也。陳前, 謂南面鄉表也。中軍,
謂中軍將也。令鼓者, 鼓以作士氣也。鼓人, 師帥、旅帥也。司馬謂兩司馬, 振鐸以作眾也。及表乃止, 謂自後表前至第二表也。三鼓摝鐸摝者, 掩鐸之口而振之,
所以止行息氣也。又二鼓而車驟徒趨, 及表乃止, 謂自第二表前第至第三表也。又三鼓而車馳徒走, 及表乃止, 謂自第三表前至四表也。鼓戒,
謂戒攻敵也。每鼓一闋則車一轉、徒一刺, 至三而止, 象敵服矣。鳴鐃且卻, 謂軍退則卒長鳴鐃以和眾鼓。及表乃止,
謂自前表至後表而止也。" 臣按:《周禮》四時皆教閱而名各不同, 春曰振旅, 振之爲言收也, 翼方大閱, 春則農務方殷, 故收其眾也;夏氣炎燠, 萬物告成,
故以茇止爲名而教之以夜戰之事;秋氣肅殺, 故以治兵爲教而教之以晝戰之法;冬則農事已隙則通以三時之教而並舉焉, 故謂之大閱也。國家大事在戎,
而國之安危、下之生死所系, 當承平之時而習戰陳之法, 異時有事驅之以臨戰陳、冒鋒鏑, 將可以全勝, 卒可以全生, 而國亦由之以全安焉。然所以教之者,
欲其有所辨也, 辨之於豫則兵知將意欲有所謀爲, 不待言語告詔, 曉然自喻於耳目之間, 耳目有所見聞則心運於中而手足應於外,
凡士卒坐作、進退、遲速、開合之數皆將意之所欲爲者也。如此, 是惟不戰, 戰無不勝矣。《周禮》振旅所辨者在鼓、鐸、鐲、鐃, 茇舍所辨者在號名, 治兵所辨者在旗物,
至於大閱則兼辨夫是三者焉。三者行師布陳缺一不可, 三時則各專習其一, 冬閱則兼用其三, 專之欲其精熟, 合之欲其貫通, 是知先王教戰之法雖多端,
而其要不外乎辨而已矣。夫戰非一人可爲, 亦非一日可了, 人多則難齊, 必欲齊之, 不能人人以戒之, 不可事事以教之, 故有金鼓之聲, 聲有不同則事亦隨異,
有旗物之節, 節有異形則事亦隨別, 苟非早有以辨之, 乃至臨期而示之, 必不能盡記也;日多則難防, 必欲防之, 晝有晝之事, 夜有夜之事, 晝則爲旗物之號,
使之視龍、虎、鳥、龜之像而知所向, 夜則爲名號之別, 使之聞門名、縣鄙之名而契於心, 苟非早有以辨之, 乃至臨期而示之, 必不能遽曉也。夫三時各辨一物,
則習之熟而諭之深矣, 苟非合三者而並閱焉, 又安能通融而盡其用哉?此歲終所以必有大閱之教也。惟今朝廷教戰之法, 月凡三次, 操練非嚴寒、盛暑不息,
比周人之教閱止於四時尤爲數矣, 但所以立爲之法者未必詳盡, 而所以奉行之者多不盡心, 臣願特敕有司集會文武大臣典司政本及知兵法者, 斟酌古今事宜, 立爲定制,
頒之將領, 俾其按此教習, 每歲仲冬車駕親臨大閱之而施賞罰之典焉, 如此, 則列屯坐食者皆精兵, 而用之天下無敵矣。 《詩序》:《車攻》,
宣王複古也。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 複文武之境土, 修車馬、備器械, 複會諸侯於東都, 因田獵而選車徒焉。 朱熹曰:"先王之田,
因此見車馬之盛、紀律之嚴, 所以爲中興之勢者在此, 其所謂田者異乎尋常之田矣。" 臣按:古人多因田獵以講武事, 其所以爲田者非荒於禽也。是時周室中微,
狁內侵, 逼近京邑, 宣王即位, 北伐南征以成中興之功, 《詩序》所謂"複文武之境土"者此也, 東都之會久缺, 田獵之禮不講, 於是修車馬、備器械,
複會諸侯, 因田獵以選車徒, 蓋借蒐狩以講武事, 以益嚴其內修外攘之治焉耳, 非專爲禽也。 《吉日》,
美宣王田也。朱熹曰:"此亦宣王之詩。" 呂祖謙曰:"《車攻》《吉日》所以爲複古者何也?蓋蒐狩之禮可以見王賦之複焉, 可以見軍實之盛焉, 可以見師律之嚴焉,
可以見上下之情焉, 可以見綜理之周焉, 欲明文武之功業者, 此亦足以觀矣。" 臣按:先儒謂宣王所以複文武功業者, 固不止於二詩所言蒐狩之事,
然即二詩而觀之, 則其車馬徒禦之所出可見王賦之複也, 旌旄車旆之備、決拾弓矢之精可見軍實之盛也, 選徒則囂囂、徒禦則不驚, 行者有聞而無聲, 又可見師律之嚴也,
會同有繹而助我舉{此手}(積禽也), 悉率左右而以燕天子, 又可見上下之情也, 將用馬力而旣伯旣禱, 頒禽之均而大庖不盈, 又見其綜細之周密,
蓋一事之間而五美具焉, 即此推之, 則其餘可知矣。 《春秋》:桓公四年春正月, 狩於郎。 胡安國曰:"戎祀國之大事, 狩所以講大事也,
用兵以訓軍旅所以示之武而威天下, 取物以祭宗廟所以示之孝而順天下, 故中春教振旅遂以蒐, 中夏教茇舍遂以苗, 中秋教治兵遂以獮,
中冬教大閱遂以狩。然不時則傷農、不地則害物, 田狩之地如鄭有原圃、秦有具囿, 皆常所也, 違其常所, 犯害民物而百姓苦之, 則將聞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
舉疾首蹙頞而相告, 可不謹乎。" 臣按:先王之田, 因獵以講武事, 所謂安不忘危、治不忘亂也。必有一定之所, 必有一定之時, 不傷乎農, 不害乎物,
所以習馳驅之節、試擊射之藝, 蓋非所謂外作禽荒從獸無厭者也。我朝都城西南有海子, 即古原圃、具囿之類, 每歲仲冬以後, 車駕親臨校獵,
即古人遺制也。 桓公六年秋八月, 大閱。 何休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故比年簡徒謂之蒐, 三年簡車謂之大閱, 五年大簡車徒謂之大蒐,
存不忘亡、安不忘危。" 程頤曰:"爲國之道, 武備不可廢, 必於農隙講肄, 保民守國之道也。無事而爲之妄動也, 有警而爲之則教之不素,
豈所以保其國乎?" 臣按:大閱之禮, 天子之禮也, 而魯以諸侯行之, 故《春秋》書以見其僭禮, 行之諸侯則爲僭,
行之天子則保民守國之道也。後世雖有教閱之事而其禮不備, 在漢、唐亦間有行者, 乞敕禮官會本兵柄者考究《周官》及漢、唐以來典故, 著爲大閱之禮,
除逐月將帥自行教戰外, 每歲仲冬請車駕幸教場行大閱禮, 以考校將領及軍士技能, 以賞罰升黜之, 使天下四夷聞之知聖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亂, 如此,
不敢萌非分作亂之心。 《穀梁傳》曰:因蒐狩以習用武事, 禮之大者也。艾蘭(香草)以爲防(田之大限), 置旃(旌旗之名)以爲轅門(車以其轅表門也),
以葛(或作"褐")覆質(質, 椹也, 以褐覆其椹)以爲{木}(門中闑也), 流旁握(謂兩車彗頭各去門邊空握四寸), 禦幰(掛也)者不得入,
車軌塵(謂車不得入門, 車軌之塵不出轍), 馬候蹄(發足相應), 揜禽旅(揜取眾禽), 禦者不失其馳, 然後射者能中, 過防弗逐, 不從奔之道也, 面傷不獻,
不成禽不獻, 禽雖多, 天子取三十焉, 其餘與士眾以習射於射宮, 射而中田不得禽則得禽, 田得禽而射不中則不得禽,
是亦知古之貴仁義而賤勇力也。 臣按:古者因蒐狩以習用武事, 非徒以習戰以行禮也, 非徒以尚勇力以表仁義也。假艾蘭之草以爲防, 置通帛之旃以爲門,
以毛布覆門闑恐傷其馬足也, 車之入門則礙之以車軸, 以驗其能禦也, 車轍之塵則欲其不遠, 馬行之蹄則欲其相應, 禽之群隊則欲其不遺,
若是者非禦者不失其馳不能也。禦者不失其馳則射者關弓命中矣, 獸之過防者不許逐是則戰之不逐奔走也, 獸之面傷者不許獻是則戰之不殺迎降也,
獸之不成者不許獻是則戰之不戮幼稚也。田雖鎰禽爲上, 而戰則以能射爲先, 故於頒禽之際又以射爲去取焉。古昔盛時因蒐狩以習用武事,
是以三軍之眾耳目之所濡染、手足之所運動, 見聞貫熟, 心意流通, 一旦臨於戰陳之間, 進退取舍鹹中其節, 是以軍旅所至無不成功,
由教閱之有素也。 《左傳》:隱公五年, 臧僖伯曰:"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皆於農隙以講事也, 三年而治兵, 入而振旅, 歸而飲至,
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 杜預曰:"蒐, 索擇取不孕者;苗, 爲苗除害也;獮, 殺也, 以殺爲名, 順秋氣也;狩, 圍守也,
冬物畢成, 獲則取之無所擇也。四時講武, 三年而大習, 出曰治兵謂始治其事, 入曰振旅謂禮畢整容而還也, 歸而飲於廟,
以數車徒、器械及所獲也。" 林堯叟曰:"昭文章, 昭, 著也, 君大夫士車服、旌旗各有文章。明貴賤, 謂田獵之制, 貴者先殺,
所以明君、大夫、士、庶人之貴賤。辨等列, 謂辨上下之等第行列, 坐作、進退皆是也。順少長, 出則少者在前, 趨敵之義;還則少者在後, 殿師之義,
皆所謂順也。" 臣按:成周之世, 田獵之禮每年而四舉, 三年而大舉, 出而謂之治兵, 入而謂之振旅, 歸而飲至於廟以數軍實, 然不謂之治田而謂之治兵,
不謂之田實而謂之軍實, 以見蒐、苗、獮、狩之行雖曰以田, 實以習戰也。若其所謂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而總結之曰習威儀, 則又以見凡其所昭所明、所辨所順,
無非以肄習武事之威儀, 使其有威而可畏, 有儀而可象焉。後世田獵之禮惟以從禽縱欲爲樂而已, 無複古人講武之制,
所謂教閱者徒應故事而射之所施、戈之所擊、刃之所刺皆無所受之地, 所演者皆虛文而無實用也。 僖公二十七年, 晉侯始入而教其民, 二年欲用之,
子犯曰:"民未知義, 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周王也), 入務利民, 民懷生矣, 將用之, 子犯曰:"民未知信,
未宣(明也)其用(未明見用之信)。"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 民易資(以貨物易資財)者不求豐焉, 明征其辭(明定其辭不貳價也),
公曰:"可已乎?"子犯曰:"民未知禮, 未生其共(恭敬之心)。"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 作執秩(主爵秩之官)以正其官, 民聽不惑而後用之,
出穀戍(明年楚子使申叔去穀)、釋宋圍(明年楚子使子玉去宋), 一戰而霸(明年戰於城濮), 文之教也(由晉侯以文德教民)。 臣按:晉文公欲用其民以戰,
而子犯以民未知義與信與禮, 故未可用也。文公於是示之義、示之信、示之禮, 然後用之, 故一戰而能成伯功, 蓋有合乎孔子答樊遲之問, 所謂上之所好,
禮、義、信之三事也。然聖人所謂好者, 中心好之, 自然有以致民之敬服用情, 而文公則欲民之用而故爲是以示之, 此王伯所以分也。雖然, 文公伯者,
爾其用民也尚必有以服其心而後用之焉, 後世則驅之而已矣, 苟遂吾之所欲, 遑恤民之從違。 昭公十四年, 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地名), 且撫其民,
分貧(貧乏者分與之)振窮(窮用者救振之), 長孤幼(孤而幼者長育之), 養老疾(老而貧者贍養之), 收介特(單身者收錄之), 救(恤也)災(天災)患(人患),
宥(寬也)孤寡, 赦罪(重罪)戾(輕戾), 詰奸慝, 舉淹滯(有才德而淹滯), 禮新(羈旅方新者)敘舊, (勳故)祿勳(有功)合親(九族之親),
任良物(事也)官(量能授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 亦如之(如然丹)。好(結好)於邊疆, 息民五年而後用師, 禮也。 孔穎達曰:"兵者戰器之名,
戰必令人執兵, 即名人以爲兵也。簡兵, 謂料簡其強弱, 集而簡之, 且慰撫其人民也。分貧振窮以下, 皆撫民之事也。" 臣按:簡兵而且撫其民,
蓋民者兵之所自出也, 爲民而設兵, 兵備而民失其所, 孰與養其兵哉?本朝於邊地命大臣守備而兼巡撫之任,
即此意也。《王制》:有發則命大司徒教士以車甲。 鄭玄曰:"有發, 謂有軍師發卒。" 孔穎達曰:"國有軍旅以發士卒, 是司馬之事,
王則命大司徒教以乘兵車及衣甲之儀容, 必司徒者, 以司徒主眾又主教, 故與司馬相參也。" 臣按:先儒謂司徒教士則使司馬論其材,
故出任之爲比長、鄉大夫、伍長、軍將, 其材無不宜;司馬治軍則使司徒教其事, 故入以之爲比閭族黨州鄉、伍兩卒旅軍帥, 其事無不治。 《月令》:季秋之月,
天子乃教於田獵以習五戎。 鄭玄曰:"教於田獵, 因田獵之禮教民以戰法也。五戎, 謂五兵, 弓矢、殳、矛、戈、戟也。" 臣按:先儒謂教田獵繼以習五戎,
與《車攻》因田獵而選車徒同意, 上言教下言習者, 我教之故彼習之也。戎器必以五, 以兵法五人爲伍故也。田獵所鎰利, 軍旅所以效死, 人之所欲莫甚於利,
所惡莫甚於死, 以所惡寓所欲而習焉, 先王之深意也, 大司馬秋獮教治兵,
其以是歟。 以上論簡閱之教(上) ●大學衍義補/卷127 ○簡閱之教(下)子曰:"善人教民七年,
亦可以即(就也)戎(兵也)矣。" 朱熹曰:"教民者, 教之孝弟忠信之行、務農講武之法, 民知親其上、死其長,
故可以即戎。" 臣按:先儒謂善人有忠愛惻怛之心, 而其教人又盡本末兼該之法, 孝弟忠信, 本也, 務農亦本也, 講武之法, 末也,
本末兼該且必七年而僅可即戎, 兵其可易言哉?嗚呼, 夫以忠良易直之善人而教夫孝弟忠信之良民, 然必七年之久而後可以即戎, 未至七年猶未可也,
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 後世召募烏合之眾以禦必死之盜賊、衽金革之戎夷, 其敗也宜哉,
其克有濟者亦幸而已矣。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朱熹曰:"以, 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戰, 必有敗亡之禍,
是棄其民也。" 張栻曰:"所謂教者, 教之以君臣、父子、長幼之義, 使皆有親其上、死其長之心, 而又教之以節制如司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驅之戰,
是棄之死地而已矣。" 臣按:聖人所謂教民者, 非但教其武技, 必先教以文事也, 必使斯民知尊君親上之義,
然後使之執幹戈、擐甲胄、習弓矢以敵王所愾而衛社稷, 如此, 則心專於內而堅、氣奮乎外而果, 有不戰, 戰則無敵矣。 魯欲使慎子爲將軍,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 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朱熹曰:"教民者, 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
使之戰也。" 輔廣曰:"能如是而教其民, 乃可以即戎, 使之敵愾禦侮, 臨陳之際皆如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矣, 不然, 則是陷之於死地也,
故謂之殃民, 在堯舜之仁政, 豈容之哉?" 臣按:孔孟百世文教之宗, 而言及武事切切以教爲言, 由是觀之, 非獨文有教而武亦有教也, 名雖二而教則一,
要歸於明民之性、全民之生而已。然必民性明而後其生可全, 苟不教民而用之, 孔子謂爲棄其民, 孟子謂爲殃其民, 爲上人者平日不知所以教民, 乃一旦驅之以臨鋒鏑,
則雖不加之以斥逐、施之以刑戮, 其實與棄之、殃之也何異?嗚呼, 爲民父母不能生養之、福祐之而棄之、殃之, 矧又所爭者乃以土地名稱之細故, 是則孟子所謂民賊者也,
堯舜之世豈容如是之人哉?如是之人堯舜之世尚不之容, 矧居堯舜之位、臨堯舜之民者, 乃欲自爲堯舜之世所不容之人之所爲哉? 漢制,
常以九月都試太守、都尉、令長, 丞相會都試課, 殿最。 東漢制, 立秋之日自郊禮畢, 始揚威武, 斬牲於郊東門以薦陵廟。其儀, 乘輿禦戎路, 白馬朱鬛,
躬執弩射牲, 牲以鹿麛, 太宰令謁者各一人載獲車馳駟送陵廟, 還宮, 遣使者齎束帛以賜武官。武官肄兵習戰陳之儀, 斬牲之禮名曰劉, 兵官皆肄孫吳兵法六十四陳,
名曰乘之。 臣按:漢承秦制, 三時不講, 惟十月車駕幸長安水南門, 會五營士爲八陳進退, 名曰乘之, 而東漢所肄者乃六十四陳,
蓋六十四陳即八陳演之爲八八六十四也。所謂纁劉, 即武帝時太初二年令天下五日之媵也。媵音劉, 劉殺也, 蓋欲習戰陳之法, 先斬牲以爲禮也。 靈帝中平五年,
詔發四方兵講武, 於平樂觀下起大壇, 上建十二重五采華蓋, 高十丈, 壇東北爲小壇, 複建九重華蓋高九丈, 列步兵、騎士數萬人, 結營爲陳。天子親出臨軍,
駐大華蓋下, 進駐小華蓋下, 禮畢, 帝躬擐甲胄介馬, 行陳三匝而還。 蓋勳曰:"先王耀德不觀兵, 今寇在遠而設近陳, 不足以昭果毅,
秪黷武耳。" 唐制, 仲冬之月講武於都外。前期十有一日, 所司奏請講武, 兵部承詔, 遂命將帥簡軍士, 除地爲場, 四出立五表,
又別巉地於北廂南向爲車駕停觀之處。前三日, 尚舍奉禦設大次及禦座於巉所, 建旗爲和門如方色, 都巉之中及四角皆建以五采牙旗, 旗鼓、甲仗、威儀悉備,
大將以下各有統帥, 大將被甲乘馬, 教戰隊之法。凡教爲陳, 少者在前、長者在後, 其還則反之, 長者持弓矢, 短者持戈矛, 力者持旌旗, 勇者持鉦鼓,
刀楯在前行, 持槊者次之, 弓箭爲後行, 旗臥即跪、旗舉即起, 聲鼓即進、鳴金即止。講武之日, 皇帝乘革輅至巉所, 兵部尚書介胄乘馬奉引, 入自都巉北和門,
至大次, 在位者皆再拜, 謁者引諸州使人、鴻臚引蕃客立於大次, 四方觀者立於都巉, 騎士仗外四周, 然後講武。吹大角三通, 中軍將各以鞞令鼓, 二軍俱擊鼓,
三鼓, 有司偃旗, 步士皆跪, 大將立於旗鼓之東、西面, 諸軍將立於其南、北面, 以聽大將誓, 左右三軍各長史二人振鐸, 分循以警眾, 諸果毅各以誓詞告其所部,
遂聲鼓, 有司舉旗, 士眾皆起, 騎從皆行, 及表擊鉦, 騎從乃止, 又擊三鼓, 有司偃旗, 士眾皆跪, 又擊鼓, 有司舉旗, 士眾皆起, 騎驟徒趨,
及表乃止。東軍一鼓舉青旗爲直陳, 西軍亦鼓舉白旗爲方陳以應之, 次南軍亦鼓舉赤旗爲銳陳, 東軍亦鼓舉黑旗爲曲陳以應之, 次東軍鼓而舉黃旗爲圜陳,
西軍亦鼓而舉青旗爲直陳以應之, 次西軍鼓而舉白旗爲方陳, 東軍亦鼓而舉赤旗爲銳陳以應之, 次東軍鼓而舉黑旗爲曲陳,
西軍亦鼓而舉黃旗爲圜陳以應之。凡軍先舉者爲客, 後舉者爲主, 從五行相勝之法爲陳以應之, 每變陳, 二軍各選刀楯士五十人挑戰, 第一第二挑戰迭爲勇怯之狀,
第三挑戰爲敵均之勢, 第四第五挑戰爲勝敗之形, 每將變陳, 先鼓而爲直陳, 然後變從餘陳之法。五陳畢, 兩軍俱爲直陳, 又擊三鼓, 有司偃旗, 士眾皆跪,
又聲鼓, 舉旗, 士眾皆起, 騎馳徒走, 左右軍俱至中表相擬擊而還, 每退至一行表跪起如前, 遂複其初。侍中跪奏, 請觀騎軍, 騎軍皆如步軍之法,
每軍各八騎挑戰, 五陳畢, 大擊鼓而前, 盤馬相擬擊而罷, 遂投旅, 侍中奏禮畢, 乃還。 臣按:教閱之法備於《周禮》, 在春夏有振旅、茇舍之制,
在秋冬有治兵、大閱之制, 中春振旅王執路鼓, 中秋治兵王載太常, 蓋一歲四時之教, 天子再臨焉。文武無二道, 六禮之中軍居其一, 我國家凡百禮制皆循古典,
獨於軍禮所謂簡眾講武者缺焉, 歲時雖有教閱, 然止是命將肄習坐作進退之節而車駕不親臨焉。請下禮官講究《周禮》及漢、唐、宋遺制, 本《開元禮》儀注而增損之,
以爲一代講武之禮, 每歲冬月一行焉, 以複古禮以講武事, 以作士氣以備一代之制。 每歲季冬, 折沖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 位相距百步,
每校爲步隊十、騎隊一, 皆卷槊幡、展刃旗, 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 諸校皆斂人騎爲隊, 二通, 偃旗槊解幡, 三通, 旗槊舉, 左右校擊鼓,
二校之人合噪而進。右校擊鉦, 隊少卻, 左校進, 逐至右校立所, 左校擊鉦, 少卻, 右校逐至左校立所, 右校複擊鉦, 隊還, 左校複薄戰, 皆擊鉦, 隊各還,
大角複鳴一通, 皆卷幡攝矢、弛弓匣刃, 二通, 旗槊舉隊皆進, 三通, 左右校皆引還。是日也, 因縱獵獲,
各入其人。 臣按:此唐府軍教閱之法。 玄宗先天二年十月, 講武於驪山之下, 征兵二十萬, 列大陳於長川, 坐作進退以金鼓之聲節之, 帝親擐戎服,
持大槍立於陳前。以虧失軍容坐兵部尚書郭元振於纛下, 將斬之, 宰臣跪於馬前諫曰:"元振推戴上皇有大功, 雖違軍令, 不可加刑。"乃舍之,
流新州。給事中知禮儀事唐紹以草軍儀有失, 斬之。眾以元帥及禮官得罪, 諸節度頗亦失序, 惟左軍節度薛納及解琬軍不動, 上令輕騎召納等, 至軍門不得入, 禮畢,
特加慰勞。 開元八年八月, 敕:"四方雖安不可忘戰, 故《周禮》以軍禁糾邦國, 以蒐狩習戎旅, 不教人戰是謂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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