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按:眞氏謂《洪範》九疇六十有五字耳, 而天道人事無不該焉, 原其本皆自人君一身始, 此武王之問箕子之言,
所以爲萬世蓍龜也。臣竊以爲, 非獨可以爲萬世蓍龜, 其實萬世之法令格式焉, 治世之大經大法不出此矣, 爲學而究乎此, 則能通貫天人之理, 爲治而原乎此,
則能和同天人之際。《洪範》者, 天人之學也, 學而至於貫通天人, 在學者則爲學問之極功, 治而至於和同天人, 在人君則爲聖神之能事。 五皇極,
皇建其有極, 斂時五福, 用敷錫厥庶民。 蔡沈曰:"皇, 君;建, 立也。極猶北極之極, 至極之義, 標准之名,
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當盡人倫之至, 以至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動之發, 無不極其義理之當然, 而無一毫過不及之差, 則極建矣。極者福之本,
福者極之效, 極之所建, 福之所集也, 人君集福於上, 非厚其身而已, 用敷其福以與庶民, 使人人觀感而化,
所謂敷錫也。" 金履祥曰:"其有極指人君所有之標准也。" 臣按:皇建一疇, 《洪範》九疇之樞紐也。人君盡五倫之道而立爲天下之標准,
使四方萬姓皆於此而取則焉, 所謂極也。然其所以建立之於上者, 豈人君之所獨有哉?蓋天下人人所有者也。人人有之而不能自立, 必待帝王者出, 下布五行, 上協五紀,
端五事於上而威儀言辭皆可以爲民之標表, 修八政於下而法度政事皆可以爲民之准的, 則民所有之極於是乎建矣。且人君居五位之尊而盡五倫之至, 而爲斯民之極,
則在君者壽、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矣, 人君不徒有是福於己, 而又敷布之以錫於天下之眾民, 使之皆富、皆壽、皆康寧、皆考終命、皆攸好德焉。夫然,
則在民所有之極莫不於是而皆有以建立, 在君所集之福莫不於是而皆得以享受。嗚呼, 爲治而至於萬方億兆皆享太平之福,
何莫而非自人君一身建極始哉。聖祖條成《大誥》有曰"爲民造福", 蓋有得於《洪範》斂福錫民之意於數千載之下, 宜其一世民物壽、考、康寧, 惇德好義,
家家有蓋藏之積, 人人遂首丘之願, 有以也。夫聖子神孫所當承家學, 衍世澤, 以福天下之人民, 使之百世如一日焉,
則斯世斯民其受福也無窮盡矣。 無偏(不中也)無陂(不平也), 遵王之義;無有作好, 遵王之道;無有作惡, 遵王之路。無偏無黨(不公也),
王道蕩蕩(廣遠也);無黨無偏, 王道平平(平易也);無反(倍常也)無側(不正也), 王道正直(不偏邪也)。會其有極, 歸其有極。 蔡沈曰:"偏陂、好惡,
己私之生於心也;偏黨、反側, 己私之見於事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皇極之所由行也, 蕩蕩、平平、正直, 皇極正大之體也。遵義、遵道、遵路,
會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 歸其極也。會者合而來也, 歸者來而至也。" 朱熹曰:"無有作好, 無有作惡, 謂好所當好、惡所當惡,
不可作爲也。" 臣按:先儒謂二有極字與章首"皇建其有極"之"有極"相應, 蓋是福君臣同有, 君之所建者即民之所有, 而民之所以會而歸之者, 雖君所建,
亦己之所有者也。可見天理人倫原於帝降之衷, 具於秉彝之性, 人人所有也, 而不能以皆中正, 必待人君之立爲標准, 俾天下之人皆於是乎取則,
然君於此豈求之於外哉?亦即吾身之所有者而建立之耳。君有是極, 民亦有是極, 君之所建者, 民之所有也, 民之所以會而歸者, 君之所有也,
君臣上下各盡其人倫之常, 無太過焉無不及焉, 孟子所謂"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者", 此也。居五位之尊, 當建極之任者, 要必正身修德, 惇典庸禮,
即其所有者而建立之以爲之標准, 使夫四方萬國鹹會而歸之, 如眾星之拱北極焉。 《春秋》隱公元年,
《公羊傳》曰:何廣州站王正月?大一統也。 何休曰:"統, 始也, 總系之辭。夫王者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於天下, 自公侯至於庶人, 自山川至於草木昆蟲,
莫不一一系於正月, 故雲政教之始。" 臣按:統者, 所以統天下之不一也, 天下鹹統於一王而奉其正朔, 朝覲會同之畢赴, 謳歌訟獄之皆歸, 國不敢異政,
家不敢異俗, 車必同軌, 書必同文, 是則所謂大一統之治也。《春秋》每年必書"春王正月", 公羊氏曰"大一統也", 何氏謂"自公侯以至於庶人,
自山川以至於草木昆蟲, 莫不一一系於正月, 故雲政教之始"。夫事必謹始, 然後有終, 《春秋》所書, 所以謹始, 而此載公羊氏之說於成功化之末者,
欲其有終也。 《禮運》:大道之行也, 天下爲公, 選賢與能, 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 不獨子其子, 使老有所終, 壯有所用, 幼有所長,
矜(與鰥同)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男有分, 女有歸,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 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 是故謀閉而不興, 盜竊亂賊而不作,
故外戶而不閉, 是謂大同。 孔穎達曰:"此先明五帝時也。" 陳澔曰:"天下爲公, 言不以天下之大自私也。當時之人, 所講習者誠信, 所修爲者和睦,
是以親其親以及人之親, 子其子以及人之子, 使老者、壯者、幼者各得其所, 困窮之民無不有以養之, 男則各有士、農、工、商之職分,
女則得歸於良奧之家;財貨民生所資以爲用者, 若棄捐於地而不以時收貯則廢壞而無用, 所以惡其棄於地也, 今但得有能收貯以資世用足矣,
不必其擅利而私藏於己也;世間之事未有不勞力而能成者, 但人情多詐, 共事則欲逸己以勞人, 不肯盡力, 此所以惡其不出於身也, 今但得各竭其力以共成天下之事足矣,
不必其用力而獨營己事也。風俗如此, 是以奸邪之謀閉塞而不興, 盜竊亂賊之事絕滅而不起, 暮夜無虞, 外戶可以不閉,
豈非公道大同之世乎?" 臣按:此《禮運》載孔子之言, 說者不以爲然, 然其所謂"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 不獨子其子, 老有所終, 壯有所用,
幼有所長, 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男有分, 女有歸", 凡若此者, 非但五帝時爲然, 凡夫爲治皆不可不然也。夫然, 則普天之下、億兆之眾,
人人各止其所而無一人之或失其所矣, 爲治而至於使天下之人無一人之不得其所, 由一人積而至於億兆人, 人人皆然而在在無不然,
豈非大同之世乎?昔孔子生春秋之世而不得位, 尚且有志於上古大道之行而期於大同之世, 矧夫居天位有可爲之勢、輔明君有可爲之時,
而不思所以複古乎? 四體(四肢也)旣正, 膚(革外薄皮)革(膚內厚皮)充盈, 人之肥也;父子篤, 兄弟睦, 夫婦和, 家之肥也;大臣法, 小臣廉,
官職相序, 君臣相正, 國之肥也;天子以德爲車, 以樂爲禦, 諸侯以禮相與, 大夫以法相序, 士以信相考, 百姓以睦相守, 天下之肥也,
是謂大順。 吳澂曰:"上文以身之肥譬兩間之順, 故先言此以足上文取譬之說,
然後廣言家國天下之順以實所譬也。然不曰家之順、國之順、天下之順而曰家之肥、國之肥、天下之肥者, 因上文以肥譬順而言也。父慈子孝而其情厚, 兄友弟恭而其情親,
夫義婦聽而其情不暌乖, 此一家之順;大臣有持循, 小臣有分辨, 設官以治職分職以居官, 不相紊亂, 君以禮使臣、臣以忠事君, 非相爲賜,
此一國之順;天子有德以安民之居如車之承載, 有樂以和民之心, 如禦之調適, 諸侯邦交互相施報, 大夫言行俱有律度, 庶士忠順各無欺偽,
百姓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 此天下之順。" 臣按:先儒謂此乃是聖學之極功, 成己成物, 合內外之道, 《大學》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之事也,
故謂之大順。人君爲治, 使夫內而一家、外而一國, 又遠而天下, 皆如一人之身, 四體順正, 膚革充盈, 九竅百骸, 肢節筋骨, 氣充於中、體全於外,
然有溫潤之澤, 胖然有舒泰之容, 治天下而至於此, 豈非大順之世乎?世而至於大順, 則生有所養而不至於凍餒, 死有所送而不至於暴露, 非但生人得其所,
幽而神明亦皆得以享祀於冥冥之中矣。 故天不愛其道, 地不愛其寶, 人不愛其情, 故天降膏露(露之澤濃如膏), 地出醴泉(泉之味甘如醴),
山出器車(山木自成車材), 河出馬圖, 鳳凰、麒麟皆在郊棷(當作"藪"), 龜龍在宮沼, 其餘鳥獸之卵胎皆可俯而窺也, 則是無故,
先王能修禮以達義、體信以達順, 故此順之實也。 程頤曰:"君子修己以敬, 篤恭而天下平, 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而四靈畢至矣,
此體信達順之道。" 朱熹曰:"信是實理, 順是和氣, 體信是致中達順、是致和實體, 此道於身則自然發而中節,
推之天下而無所不通也。" 吳澂曰:"大順之應如此, 亦無他故而使之然, 蓋由先王能修治其禮而達之於禮之義, 以教天下之人, 體實理於心而達之於一家之順,
充而爲國家、天下之順之故也, 遂至天地人物同一大順焉。夫順理淵微, 初無形像, 今兩間嘉瑞昭然顯著, 此順之實跡可見者,
故曰此順之實也。" 臣按:天人之際微矣, 人君修德所以盡乎人道也, 而天道往往應之, 蓋天以是理賦之人, 人受是理於天, 天人之分殊而其理,
一是故在人之理即在天之理, 人盡人之道則天道即此而在, 人道盡而天道亦盡矣。理盡於下則氣應於上, 隨其所感而證應隨之, 所謂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
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 此體信達順之道者也。是以人君爲治, 所以貴乎能修禮以達義, 禮者敬而已矣, 主敬以修禮, 達之於天下, 使其皆知其所當爲者而爲之,
則義達矣。人人皆主敬以行禮, 則虛偽之氣不作而惟信實之道是體而是行, 由是協氣嘉生, 熏爲太和, 而至順之氣充塞於兩間矣。動物者得氣之最先,
故古人以四靈物至爲善治之應, 夫人君致治而得四靈之畢至, 豈非體信達順之極功而何哉? 《樂記》:禮節民心, 樂和民聲, 政以行之, 刑以防之,
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 則王道備矣。 劉彝曰:"節其心, 使之行而無過不及;和其聲, 使之言而無乖戾;爲之政, 以率其怠倦, 而使禮樂之教行;爲之刑,
以防其恣肆, 而使禮樂無敢廢。然後禮、樂、刑、政四者通行於天下而民無悖違之者, 則王天下者之治道備矣。" 臣按:禮、樂、政、刑四者王道之治具也,
謂之四達者, 東西南北無往而不通也。王者之爲治, 能使禮修而樂和, 而又有政以行之, 政有不及而又有刑以輔之, 則凡普天之下、率土之濱,
莫敢有越禮棄樂、幹政犯刑者矣, 王者之道豈非完具大備乎。人君以此四者以爲治於天下, 不徒有出治之本而又有爲治之具, 不徒有爲治之具而又有爲治之法, 本末兼該,
始終相成, 此所以爲王者之道, 行之天下萬世而無弊也歟。 子曰:"大哉, 堯之爲君也。巍巍乎唯天爲大, 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
煥乎其有文章。" 朱熹曰:"唯猶獨也, 則猶准也。蕩蕩, 廣遠之稱也。言物之高大莫有過於天者, 而獨堯之德能與之准,
故其德之廣遠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語形容也。成功, 事業也。煥, 光明之貌。文章, 禮樂法度也。堯之德不可名, 其可見者此爾。" 尹焞曰:"天道之大無爲而成,
唯堯則之以治天下, 故民無得而名焉, 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 臣按:自開辟以來之君, 以堯爲稱首, 其功業、文章巍然其高大, 煥然其光明,
萬世帝王所當法則者也。蓋帝堯繼天之統, 故准天以爲治, 帝王承堯之後, 當准堯以爲法。 子曰:"如有王者, 必世而後仁。" 朱熹曰:"王者,
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爲一世。仁, 謂教化浹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於成王而後禮樂興, 即其效也。'" 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
何也?程頤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 摩民以義, 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禮樂可興, 所謂仁也。此非積久,
何以能致?" 張栻曰:"使民皆由於仁, 非仁心涵養之深、仁政薰陶之久, 莫能然也, 此則非善人所能矣。" 臣按:仁者人心之德, 人人有也,
人人有此仁而莫不皆有惻隱慈愛之心, 然爲利欲所昏蔽而喪不忍之心者多矣, 是以相爭相奪、相棄相殺而爲不仁之事不自知也。惟聖人者出,
以仁心煦嫗之、以仁政率誘之而不仁者又爲之禁戒, 是以一世之人莫不相親愛、相賙恤而興夫仁慈忠恕之風, 以至於淪肌膚、入骨髓, 若大若小、若遠若近、若親若疏,
生者相衛護, 死者相憐惜, 無一地之無仁, 無一人之不仁, 無一事之非仁, 若是者豈一朝一夕之故哉?非積久而至於數十百年不可也。夫有作者於前, 斯有述者於後,
無作者以興之則其本不立, 無述者以續之則其事不延, 要必作者有恒心, 述者有孝念, 然後有以成必世之仁, 是故有堯而無舜不能也, 有文、武而無成、康不能也,
故欲成必世仁厚之俗, 必須有繼世仁厚之君, 此自古人君廟號皆必以孝爲稱, 而以善繼述爲孝道之達者, 此也。 子路問君子,
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 堯舜其猶病諸。" 朱熹曰:"修己以敬,
夫子之言至矣盡矣, 而子路少之, 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 無他道也。人者對己之稱, 百姓則盡乎人矣。堯舜猶病, 言不可以有加於此, 以抑子路,
使反求諸近也。蓋聖人之心無窮, 世雖極治, 然豈能必知四海之內果無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堯舜猶以安百姓爲病。若曰吾治已足, 則非所以爲聖人矣。" 臣按:己者,
我之一身也, 人者對己之稱, 則與我爲二矣。至於百姓則人非一人, 凡盈天地間具人形骸者皆是也。君子所修者一己耳, 以一己而雜乎百姓之中, 微乎微者也,
以我一己之修而致天下百姓皆安, 我何苦欲肆一己之欲而爲百姓之害而不求所以安之哉?是以古之帝王爲百姓故孜孜然以修身, 而其所以修身者兢兢然以持敬也。堯舜之治,
至於黎民時雍, 萬邦鹹寧, 而其心猶以爲病, 後世人主宮闈之中且有怨女, 輦轂之下率多丐夫, 房闥之外已有呻吟之聲, 左右之間每形怨恨之語,
方且受諛詞以爲太平盛治, 哆然以張大, 欣然以慶幸, 自以爲唐虞三代不是過也, 是何人品高下之懸絕而所見之不同如此哉?蓋聖不自聖,
愚者不自知其愚也。是故人君爲治必須至於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百世之遠, 無一人一物一處之不得其安, 然後可以爲功化之極。 子曰:"無爲而治者其舜也與,
夫何爲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朱熹曰:"無爲而治者, 聖人德盛而民化, 不待其有所作爲也。獨稱舜者, 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眾職,
故尤不見其有爲之跡也。恭己者聖人敬德之容, 旣無所爲, 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 或問恭己爲聖人敬德之容, 以《書》傳考之, 舜之爲治朝覲巡狩、封山浚川,
舉元凱、誅四凶, 非無事也, 此其曰無爲而治者, 何也?朱熹曰:"即《書》而考之, 舜之所以爲治之跡皆在攝政二十八載之間,
及踐天子之位則《書》之所載不過命九官十二牧而已, 其後無他事也, 因其時之無事而又恭己以臨之, 是以其治益久長而不替。若後世之君, 當無事之時而不知恭己之道,
則必怠惰肆放, 宴安冘毒, 其所謂無事者乃所以爲禍亂多事之媒矣。又如老氏有所謂無爲者亦是簡忽, 聖人無爲卻是付之當然之理, 如恭己正南面, 這是什麼樣本領,
豈可與老氏同日而語哉?" 臣按:自古稱帝王之盛者必曰堯舜, 堯之德不可名, 所可見者成功文章而已;舜之治無所爲, 所可見者恭己南面而已。堯授舜以天下,
非徒傳之以位而實傳之以心, 何心哉?敬而已。敬而著於容, 是之謂恭。舜之恭己即堯之允恭也, 舜受堯之傳以此恭己之容而正夫南面之位, 堯之成功已巍然矣,
堯之文章已煥然矣, 尚何事作爲哉?於是而更有所爲, 則是作聰明也, 舜豈爲是哉?後世人主不務恭己而但欲無爲, 則是怠惰恣肆而已矣,
豈其無事可爲哉?事有可爲而不肯爲, 以致廢弛敗壞而不可救藥, 隳祖宗之成功, 壞國家之善治, 貽生民之隱禍, 是徇虛名而自詒伊戚也。嗚呼,
可不戒哉! 以上聖神功化之極(上之下) ●大學衍義補/卷159 ○聖神功化之極(中)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在新民,
在止於至善。 朱熹曰:"大學者, 大人之學也。明, 明之也。明德者, 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 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爲氣稟所拘、人欲所蔽,
則有時而昏然, 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 以複其初也。新者, 革其舊之謂也, 言旣自明其明德, 又當推以及人,
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汙也。止者, 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 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
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 大學之綱領也。" 或問於朱熹曰:"所謂‘在明明德, 在新民, 在止於至善'者,
亦可得而聞其說之詳乎?"曰:"天道流行, 發育萬物, 其所以爲造化者陰陽五行而已, 而所謂陰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後有是氣, 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後有是形,
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爲健順仁義禮智之性, 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爲魂魄五髒百骸之身, 周子所謂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
正謂是也。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 固無人物貴賤之殊, 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爲人, 得其偏且塞者爲物, 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
彼賤而爲物者旣梏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 唯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爲最貴, 故其方寸之間虛靈洞徹, 萬理鹹備, 蓋其所以異於禽獸者正在於此,
而其所以可爲堯舜而能參天地以贊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則所謂明德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 其正也或不能無美惡之殊,
故其所賦之質清者智而濁者愚、美者賢而惡者不肖, 又有不能同者, 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本體而無少不明, 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德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
況乎又以氣質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 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 所以害乎其德者, 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 反複深固,
是以此德之明日益昏昧, 而此心之靈, 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 是則雖曰有人之形, 而實何以遠於禽獸, 雖曰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
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體得之於天, 終有不可得而昧者, 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 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
是以聖人施教旣已養之於小學之中, 而複開之以大學之道, 其必先之以致知格物之說者, 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 而因其所發以啟其明之之端也,
繼之以誠意、正心、修身之目者, 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反之於身, 以致其明之之實也。夫旣有以啟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 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
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複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德者而非有所作爲於性分之外也,
然其所謂明德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者俱爲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遠者, 今吾旣幸有以自明矣, 則視彼眾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
方且甘心迷惑沒溺於卑汙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 豈不爲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以明者以及之, 始於齊家, 中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
使彼有是明德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其舊染之汙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增益之也, 然德之在己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 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爲,
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爲也, 是其所鎰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 固已莫不各有其本然一定之則。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名者,
故姑以至善目之, 而傳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 乃其目之大者也, 眾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 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 於是而不去,
此爲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禮雖粗複而有不純, 己雖粗克而有不盡, 且將無以盡夫修己治人之道,
必指是而言爲明德、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 則其所以去人欲而複天理者無毫發之遺恨矣。大抵《大學》一篇之指,
總而言之不出乎八事, 而八事之要, 總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 此愚所以斷然以爲《大學》之綱領而無疑也。然自孟子沒而道學不得其傳, 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爲學,
於是乃有不務明其明德而徒以政教法度爲足以新民者, 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德而不屑乎新民者, 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
顧乃安於小成、狃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 是皆不考乎此篇之過, 其能成己成物而不謬者鮮矣。" 臣按:《大學》經之全章, 眞德秀旣已備載於前編矣,
而臣複節其辭載於"崇教化"條, 而此於"成功化"下又載焉, 所以原始而要終也。蓋明明德而不止於至善則是安於小成, 新民不止於至善則是狃於近利,
明德、新民皆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 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 則大學之道盡善盡美, 全體以立, 大用以行,
聖神功化於是乎極矣。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 知至而後意誠, 意誠而後心正, 心正而後身修, 身修而後家齊, 家齊而後國治,
國治而後天下平。 朱熹曰:"明明德於天下者, 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心者, 身之所主也。誠, 實也。意者, 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
欲其必自慊而無自欺也。致, 推極也。知, 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 至也。物, 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 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
大學之條目也。" 或問於朱熹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 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 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者, 明明德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
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 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 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
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 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 而天下無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國,
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 故欲治其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 故欲齊其家者必先有以修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
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 雖欲勉強以修之亦不可得而修矣, 故欲修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發則意也, 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爲善去惡或有未實則心爲所累,
雖欲勉強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 故欲正其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 妙眾理而宰萬物者也, 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裏洞然, 無所不盡,
則隱微之間眞妄錯雜, 雖強勉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 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 致者推致之謂, 如喪致乎哀之致, 言推之而至於盡也;至於天下之物,
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 所謂理也, 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隱顯, 究極無餘, 則理所未窮, 知必有蔽, 雖欲勉強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
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 格者極至之謂, 如格於文祖之格, 言窮之而至其極也。此大學之條目, 聖賢相傳, 所以教人爲學之次第至爲纖悉,
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 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爲說而見於《原道》之篇, 則庶幾其有聞矣, 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雲者, 則是不探其端而驟語其次,
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 何乃以是而議荀、楊哉?" 或又問之曰:"物格而後知至, 至於治國而後天下平,
何也?"曰:"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 理之在物者旣詣其極而無餘, 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
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 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 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不至陷於所偏而無不修, 身無不修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
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 或又問之曰:"篇首之言明明德以新民爲對, 則固專以自明爲言矣, 後段於平天下者複以明明德言之, 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
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也, 而以其賓主對待、先後次第言之, 則明明德者又三言之綱領也, 至此後段然後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
以見夫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 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 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
此又言之序也。" 臣按:宋儒朱熹旣著爲《大學章句》, 又設爲或人之問而發明旨趣, 書成錄以進於其君, 且曰:"《大學》經文前章略提綱領, 後章細分條目,
巨細相涵, 首尾相應, 極爲詳備。必先讀經文使之習熟, 而綱領條目羅列胸中如指諸掌, 然後增考傳文, 隨事體察而實致其力, 使吾所以明德而新民者無不止於至善,
而天下之人皆有以見其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之效, 則大學之道不在於書而在於我矣。"朱熹以此進於其君,
期於使天下之人皆有以見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之效, 謂之效者用之而驗也。臣謹錄其言而綴於其所著書之末, 蓋期世之爲治者必推其效至於天下之平而後已,
允若茲, 斯爲聖神功化之極, 伏惟聖明深加之意, 則朱熹所以告其君者所謂"大學之道不在書而在我", 在當時則爲虛文, 在今日則有實用矣,
臣不勝惓惓。 《詩》雲:"於戲, 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 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 此以沒世不忘也。 朱熹曰:"《詩》,
《周頌烈文》之篇。於戲, 歎辭。前王謂文、武也, 君子謂其後賢、後王, 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 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
所以旣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又曰:"沒世而不能忘, 如堯、舜、文、武之德, 萬世尊仰之, 豈不是賢其賢?如周後稷之德, 子孫宗之以爲先祖之所自出,
豈不是親其親?" 或問於朱熹曰:"引《烈文》之詩而言前王之沒世不忘, 何也?"曰:"賢其賢者, 聞而知之, 仰其德業之盛;親其親者, 子孫保之,
思其覆育之恩也;樂其樂者, 含哺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 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餘澤,
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 臣按:明德、新民能使人沒世而不能忘之如此, 是則其治化之所及者又不止在當世而已也。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
上老老而民興孝, 上長長而民興弟, 上恤孤而民不倍, 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朱熹曰:"老者, 所謂老吾老也。興, 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
幼而無父之稱。絜, 度也;矩, 所以爲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 捷於影響, 所謂家齊而國治也, 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
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 使彼我之間各得分願, 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 或問於朱熹曰:"上章論齊家治國之道, 旣以孝弟慈爲言矣,
此論治國平天下之道而複以是爲言, 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 眾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國, 自國以及天下, 雖有大小之殊, 然其道不過如此而已,
但前章專以己推而人化爲言, 此章又申言之, 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如此, 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處之也。蓋人之所以爲心者雖其未嘗不同,
然貴賤殊勢、賢愚異稟, 苟非在上之君子眞知實蹈, 有以倡之, 則下之有是心者亦無所感而興起矣。幸其有以倡焉而興起矣,
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處之之道, 則彼其所興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歎, 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
然後有以處此而遂其興起之善端也。"曰:"何以言絜之爲度也?"曰:"此莊子所謂絜之百圍, 賈子所謂度長絜大者也。前此諸儒蓋莫之省, 而強訓以挈, 殊無意謂,
先友太史範公乃獨推此以言之而後其理可得而通也。蓋絜, 度也, 矩所以爲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知人之所惡者不異乎己, 則不敢以己之所惡者施之於人,
使吾之身一處乎此則上下四方、物我之際各得其分, 不相侵越, 而各就其中校其所占之地, 則其廣狹長短又皆均平如一, 截然方正, 而無有餘不足之處,
是則所謂絜矩者也。夫爲天下國家而所以處心制事者一出乎此, 則天地之間將無一物不得其所, 而凡天下之欲爲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盡其心而無不均之歎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
然君子之所以有此, 亦豈自外至而強爲之哉?亦曰格物致知, 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萬人之心, 即一人之心意誠心正, 故有以勝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爲千萬人之心,
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間, 則一膜之外便爲胡越, 雖欲絜矩, 亦將有所隔礙而不能通矣。" 臣按:平天下之道不外乎化之、處之二者而已,
蓋人君以一人之身而臨天下之大, 地非一方不能處處而親履之也, 人非一人不能人人而親諭之也, 必欲治而平之,
豈能一一周而遍之哉?夫我有此本然之性而人亦莫不有此本然之性, 我盡我本然之性, 使之觀感興起而莫不盡其本然之性皆如我性之本然者焉,
是則所謂化之也;夫我有此當然之理而彼亦莫不有此當然之理, 我以當然之理推之以量度處置, 使彼各得其當然之理皆如我理之當然者焉, 是則所謂處之也。蓋化之以吾身,
處之各以其人之身, 其人所有之理即吾所有之理, 是理也具於心而爲性人人皆同, 以吾之心感人之心, 上行下效, 各欲以自盡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彼此相方,
各得其分願矣, 必使物我之間上下四傍不相侵越, 前後左右不相違背, 面面得其所處之方, 人人得其所有之分, 概而視之、累而觀之, 皆截然方正,
無高低、廣狹、長短不均之處, 是則所謂絜矩也。以絜矩之心, 行絜矩之政, 天下之大將無一人不得其分、無一事不得其理、無一地之不從其化,
人人親其親、長其長、恤其孤, 由家而國, 國無不然, 由國而天下, 天下無不然, 所謂王道平平、王道蕩蕩、王道正直, 端有在於斯矣。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
所惡於下毋以事上, 所惡於前毋以先後, 所惡於後毋以從前, 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 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
此之謂絜矩之道。 朱熹曰:"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 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 不欲下之不忠於我,
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 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 則身之所處, 上下四傍、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
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 此平天下之要道也, 故章內之意皆自此而推之。" 臣按:先儒金履祥有曰:"《大學》傳之十章,
釋治國平天下者也。天下至廣也, 天下之人至眾也, 孰爲經制之本, 孰爲統馭之略, 傳不一言焉, 而惟諄諄以絜矩之義反複言之, 蓋天下雖大, 億兆雖眾,
然皆一人之積耳。夫乾始坤生, 塞體帥性, 而爲人人情固不相遠也。平天下者惟以一人之心體天下之心, 以天下人之心爲一人之心推而度之、概而取之,
則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此絜矩所以爲平天下之要道也。《大學》傳之十章反複推明, 固不一節, 要其旨意不過一綱二目而已, 一綱即絜矩也, 二目即財、利也,
君子、小人也。目雖有二, 其因一耳, 蓋所謂絜矩者固欲以公天下之好惡, 然天下之所同好者財利也, 公其利以利天下者君子也, 利其利以害天下者小人也,
是又民心之所同好同惡也。是故十章之傳, 第一節以起絜矩之道, 第二節以解絜矩之義, 第三節明絜矩之得也, 第四節明不絜矩之失也, 第五節則總得失之說以結之,
第六節承得眾之說以明有財之本、絜矩之效也, 第七節因有財之說以明內末之非、不絜矩之戒也, 第八節並論財民聚散之效, 第九節獨指貨悖出入之應皆絜矩與否之類感也,
第十節則總善不善以結之, 此皆就貨利一目反複之以明絜矩不絜矩之分也, 十一節承上文善字以明好善之實, 十二節承上文寶字以明仁親之實此善絜矩者也,
十三節引《秦誓》能容之人君子之絜矩者也, 不能容之人小人之反絜矩者也, 十四節絕小人之決、絜人心之所惡而仁人得好惡之正也,
十五節以戒用君子之緩、退小人之不能遠, 知絜人心之所好惡而未能盡好惡之道者也, 十六節感君子小人進退之失, 言好惡拂人之菑, 不能絜矩而反人心之好惡者也,
十七節則又總得失之說以終之, 此皆就君子小人一目反複之以明絜矩不絜矩之分也, 十八節即財利一目以指國家生財之有道, 十九節即君子小人一目以論仁不仁者之於財,
二十節明仁義之說以總之, 二十一節明君子之不專其利, 絜矩之正也, 二十二節明小人之必專其利, 絜矩之反也, 兩結之以義爲利之語,
即上文以善爲寶之意也。此傳十章之大略也, 節段雖多其綱則一, 綱目雖異其歸則同, 參而伍之, 經而緯之, 反複而玩味之, 其意切而所語者大, 其辭詳而所持者約,
誠平天下之要道, 大學之極功也。爲人君者誠能即一人而絜之, 合人人而矩之, 絕一己之私而公天下之利, 用君子之利而去小人之私, 使天下之大, 同得其所好,
同愜其所惡, 親賢樂利各得其所, 天下其有不平者乎?"臣謹詳履祥此說, 推明治國平天下章之旨, 義無餘蘊矣。朱熹所謂章內之意皆自此而推之,
所謂此者指絜矩而言也, 平天下之要道端莫外此。臣故詳載之以爲願治之聖君告。嗚呼, 爲學而至於平天下學之道盡矣, 爲治而至於天下奔馳之道極矣,
曾子親受《大學》於孔子, 其傳眞切明實, 故其爲書鑿鑿乎皆布帛菽粟, 確確乎皆參苓芝術, 無有玄妙高虛之談, 無有宏闊誇大之見, 此眞孔門傳授心法,
儒者當世守之以爲輔世長民之術,
人君當世傳之以爲化民成俗之本。 聖神功化之極(中) ●大學衍義補/卷160 ○聖神功化之極(下)《中庸》:致中和, 天地位焉,
萬物育焉。 朱熹曰:"致, 推而極之也。位者, 安其所也。育者, 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 無所偏倚而其守不失,
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 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 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 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
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 故其效驗至於如此, 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 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
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 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 又曰:"三辰失行, 山崩川竭, 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爲不位矣;兵亂凶荒, 胎賣卵血,
則不必人消物盡然後爲不育矣。凡若此者, 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 而又安可誣哉?" 臣按:《中庸》此三言者, 《章句》以爲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
而又總一言以結之, 曰聖神功化之極。至於《或問》又曰:"萬化之本原, 一心之妙用, 聖人之能事, 學問之極功。"是則古今爲學爲治之道皆莫有大於此者矣。籲,
上而天、下而地, 萬物群生於其中, 人爲物之靈, 人君又爲人之最靈而至貴者也, 以最靈至貴之人, 立乎天地之間, 出乎人物之表, 大而能化, 神妙莫測,
參贊兩間而爲三才之主, 首出萬物而居五位之尊, 具天地之氣以生而能定天地之位, 受萬物之養以成而能致萬物之育,
是豈無故而然哉?亦惟本乎一心焉耳。其心之體爲性而有天然自有之中, 戒懼以致其中, 所以守其未發之大本而天命之性於是乎養矣;心之用爲情而有本然自有之和,
慎獨以致其和, 所以精其中節之達道而率性之道於是乎全矣。先儒謂前後只是性道兩句功夫而教在其中, 其用功處只在戒慎恐懼慎致六字而已,
孰謂聖神功化之極而有外於人之一心哉? 修身則道立, 尊賢則不惑, 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 敬大臣則不眩, 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 子庶民則百姓勸,
來百工則財用足, 柔遠人則四方歸之, 懷諸侯則天下畏之。 朱熹曰:"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爲民表, 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於理,
不眩謂不迷於事。敬大臣則信任專, 而小臣不得以間之, 故臨事而不眩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 農末祖資, 故財用足。柔遠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塗,
故四方歸。懷諸侯, 則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 臣按:《中庸》此章言九經, 朱子於《或問》其言詳盡,
眞氏旣已具載於前編矣。夫九經始於家、中於國、終於天下, 至於柔遠人、懷諸侯極矣, 柔遠人而四方有歸服之誠, 懷諸侯而天下有畏威之效, 則是內而五服九州,
外而九夷八蠻, 德澤之所及者化強梗而爲柔順, 威聲之所震者變疑貳而爲畏服矣。推原所自, 何莫不本於齊明盛服, 非禮不動,
內外一於誠敬之所致哉。 唯天下至誠爲能盡其性, 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 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 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
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朱熹曰:"天下至誠, 謂聖人之德之實, 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德無不實, 故無人欲之私, 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
巨細精粗, 無毫發之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 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 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也。贊, 猶助也。與天地參,
謂與天地並立而爲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 臣按:先儒謂此乃有德有位聖人之事, 惟堯舜足以當之。嗟乎,
孟子有言:"人皆可以爲堯舜。"矧受上天之付托而爲萬民之父母者乎, 旣有其位何患無德, 德者天所賦予人, 人有之行道而有得於心斯有之矣,
然則若何而致其力耶?下章曰其次致曲, 謂善端發見之一偏。自其發見之厚處而推致之以造其極, 積而至於能化, 則其至誠之妙亦與天下至誠之聖人無以異矣,
故曰唯天下至誠爲能化。 故至誠無息, 不息則久, 久則征, 征則悠遠, 悠遠則博厚, 博厚則高明。 朱熹曰:"旣無虛假, 自無間斷。久,
常於中也;征, 驗於外也。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而言之, 鄭氏所謂‘至誠之德, 著於四方'者是也。存於中者旣久, 則驗於外者益悠遠而無窮矣。悠遠,
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 故其發也高大而光明。" 臣按: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 夫惟至誠而又不息, 然後能久, 久故征驗於外, 悠遠而無窮,
悠遠則自博厚, 博厚則自高明, 非有至誠之德而又有無息之功, 其安能致是哉?蓋至誠之久於中, 故其征驗之發於外者, 氣勢自然如此, 從容不迫, 寬緩自在,
所以積而至於博厚如地、高明如天, 而其悠遠也又且至於久而無疆焉。彼夫虛偽妄誕, 作輟無常, 急迫而淺近, 汲汲焉殫日之力者,
其何以能底於博厚、高明之域哉?觀夫三代盛時積功累仁, 功業盛大, 而有道之長如此, 秦、隋之君駕虛作偽, 朝更夕改而日不暇給, 而功業如彼之卑,
運祚不延可驗也矣。 今天下車同軌, 書同文, 行同倫。 朱熹曰:"今, 子思自謂當時也。軌, 轍跡之度。倫, 次序之體。三者皆同,
言天下一統也。" 或問於朱熹曰:"周之車軌書文, 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 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
若三代之異尚, 其見於書傳者詳矣。軌者車之轍跡也, 周人尚輿, 而制作之法領於冬官, 其輿之廣六尺六寸, 故其轍跡之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狹如一, 無有遠近莫不齊同,
凡爲車者不合乎此, 則不惟有司得以討之, 而其行於道路自將偏倚杌隉而跬步不前, 亦不待禁而自不爲矣, 古語所謂‘閉門造車, 出門合轍', 蓋言其法之同,
而《春秋傳》所謂‘同軌畢至'者, 則以言其四海之內政令所及者無不來也。文者書之點畫形象也, 《周禮》司徒教民道藝而書其一, 又有外史掌達書名於四方,
大行人之法則又每九歲而一諭焉, 則其制度之詳如此, 是以雖其末流海內分裂而猶不得變也。必至於秦滅六國而其號令法制有仁於天下, 然後車以六尺爲度,
書以小篆隸書爲法, 而周制始改爾, 孰謂子思之時而遽然哉?" 臣按:人君治天下, 車必同軌、書必同文、行必同倫, 蓋王者之治大一統而無外也,
有如此蓋有法制以維持之, 則世道雖降而不至於廢墜, 苟有興起者, 由是而循持之以複先王之舊不難矣。故成周盛時之車軌書文,
至於春秋之時猶同也。 唯天下至聖爲能聰明睿知, 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 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 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 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
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如天, 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 言而民莫不信, 行而民莫不說,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 施及蠻貊, 舟車所至、人力所通,
天之所覆、地之所載, 日月所照、霜露所隊, 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 故曰配天。 朱熹曰:"聰明睿知, 生知之質。臨, 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
乃仁義禮智之德。文, 文章也。理, 條理也。密, 詳細也。察, 明辨也。溥博, 周遍而廣闊也。淵泉, 靜深而有本也。出,
發見也。言五者之德充積於中而以時發見於外, 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舟車所至'以下, 蓋極言之。配天,
言其德之所及廣大如天也。" 唯天下至誠爲能經綸天下之大經, 立天下之大本, 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 淵淵其淵, 浩浩其天,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 其孰能知之? 朱熹曰:"經、綸皆治絲之事, 經者理其緒而分之, 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經, 常也, 大經者五品之人倫,
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德極誠無妄, 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 而皆可以爲天下後世法, 所謂經綸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
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 所謂立之也。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默契焉, 非但見聞之知而已。此皆至誠無妄, 自然之功用,
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肫肫, 懇至貌, 以經綸而言也。淵淵, 靜深貌, 以立本而言也。浩浩, 廣大貌, 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 則非特如之而已。固,
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 臣按:朱嘉謂前章言至聖之德, 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 至聖之德非至誠不能爲,
則亦非二物矣。夫理之在天者至於至誠之道極矣, 理之在人者至於至聖之德盡矣, 聖人者出本至誠之道以立至聖之德, 充積盛於外者則如天如淵, 功用妙於中者則其天其淵,
惟其有是德是以知是道, 故曰:"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 其孰能知之。"說者謂此言達而在上之大聖人其聖德之全體大用如此, 可謂至極而無以加矣,
可以當此者其惟堯、舜乎?夫堯舜與人同耳, 有爲者亦若是, 況承帝王之統、居帝王之位者乎? 《詩》曰:"不顯惟德,
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朱熹曰:"《詩》, 《周頌烈文》之篇。不顯, 猶言豈不顯也,
此借引以爲幽深玄遠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德而諸侯法之, 則其德愈深而效愈遠矣。篤, 厚也。篤恭, 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 乃聖人至德淵微, 自然之應,
中庸之極功也。" 胡仲虎曰:"篤恭而天下平, 即首章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也, 特首章是致其中而後致其和, 此之謂篤恭者已致其和而益致其中也,
爲己之功愈密則德愈深而效愈遠如此。" 臣按:四書之中言天下平者凡四, 《大學》經文與《中庸》此章乃孔子之言也。《大學》經文曾子之所述,
《中庸》此章子思之所傳, 然《大學》有八條目, 必自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而後可以至於天下, 而《中庸》則惟一篤乎恭則可以致夫天下平焉,
是何難易懸絕如此哉?蓋《大學》聖人教人爲學之道, 《中庸》聖人教人守約之方。先儒謂敬之一字, 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 誠能存乎一敬字之約而用以盡夫八條目之詳,
則夫所謂篤恭而天下平者, 即所謂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而天下平者矣。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遠, 事在易而求諸難,
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朱熹曰:"親、長在人爲甚邇, 親之、長之在人爲甚易, 而道初不外是也, 舍此而他求則遠且難而反失之,
但人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 則天下自平矣。" 張栻曰:"親親, 仁也;敬長, 義也。仁義本之躬而達之天下, 天下所以平者全系乎此, 味此數語,
堯、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矣。" 臣按:天下者一國之積也, 一國者一家之積也, 一家者一人之積也, 人人有親有長, 一人有一人之親長, 各人有各人之親長,
各人親各人之親、長各人之長則一家之中無有不親其親、不長其長者矣, 各家之親之長皆有以親之長之則一國之中爲人親者皆有以親之、爲人長者皆有以長之者矣, 推之天下,
天下統乎國, 國統乎家, 家統乎人, 人人皆親其親、長其長, 天下之人不異乎國, 國之人不異乎家, 天下無一人不然, 無一家不然, 則天下豈有不平者哉?雖然,
人君以一身中天下而立, 海宇如此其大也, 人民如此其眾也, 安得人人而教之、家家而曉之而使之皆然哉?故旣正身齊家以爲之表率, 而又設官分職立教設政以勸化之,
而不從者又有刑以弼之焉, 必期於天下之大無一人一家之爲人親、爲人長者不得人親之長之, 亦無一人一家之爲人子、爲人少者之不親其親、長其長也,
有子謂"孝弟爲行仁之本", 先儒謂親親而仁民, 仁民而愛物, 莫不自此推而行之焉, 則天下平之之本端在此矣。 孟子曰:"大而化之謂聖,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朱熹曰:"大而能化, 使其大者泯然無複可見之跡, 則不思不勉, 從容中道, 而非人力之所能爲矣。"張載曰:"大可爲也,
化不可爲也, 在熟之而已矣。" 程頤曰:"聖不可知, 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 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 臣按:益之贊堯曰"乃聖乃神",
則知帝王之德莫盛於此者, 後世言治者必曰法堯舜, 非徒法其爲治之跡, 必先法其爲治之心, 欲得其心而效其跡者, 非有其德不可也, 然聖人之德生知安行,
豈易至哉?一惟以之爲標准, 其積漸以至之而已, 積漸以至之, 其道何繇在乎?有可欲之善而實有諸己焉, 由是充實而美, 而至於英華發外而大焉,
大而化之而至於不可測度, 則聖神之德在我矣。 孟子曰:"君子之守, 修其身而天下平。"朱熹曰:"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 張栻曰:"修身則本立,
由是而家齊、國治、天下平, 皆其所推耳。" 臣按:人君一身居天下之中, 一身至小也, 天下至大也, 吾修吾身於深宮之中, 何預於天下,
而天下平哉?蓋天下之大, 藩服都邑非止一處, 百官庶尹非止一職, 士農工商非止一民, 蠻夷戎狄非止一類, 有身者賴我以生, 有家者賴我以養,
我發一念之仁則彼無不得其所者矣, 我興一念之不仁則彼有不得其所者矣。人情不能無喜也, 喜而省刑罰、薄稅斂, 是以一人之喜發而爲千萬人之喜也,
喜而興土木之功、求珍異之物, 吾心則喜矣, 如民憂何?人情不能無怒也, 怒而除盜賊、去貪殘, 是以一人之怒形而爲千萬人之怒也, 怒而用非法之刑、興窮黷之兵,
吾心則快矣, 如民苦何?此君子所以貴乎守也。然事幾紛遝日至, 果將何所守乎?亦曰修吾身而已。《大學》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心正而後身修。"是知修身之本又在乎正心也, 正心以修身,
則不好聲色之奉、不崇土木之飾、不事異端之教、不爲田獵之舉、不作無益之事、不好珍異之物、不興出境之師、不用非法之刑, 凡非所當好者皆不之好,
凡非所當爲者皆不之爲, 如此, 則不盡民之力、不盡民之財、不盡民之情, 則無一人之不得其所、無一物之不遂其性、無一處之不得其安矣,
孰謂天下平不由乎人君之一身哉?此人君之爲治所以貴乎正心, 而大臣之事君所以必格君心之非也。 周惇頤曰:"天以陽生萬物, 以陰成萬物。生, 仁也;成,
義也。故聖人在上, 以仁育萬物, 以義正萬民, 天道行而萬物順, 聖德修而萬民化。大順大化, 不見其跡、莫知其然之謂神, 故天下之眾本在一人。道豈遠乎哉,
術豈多乎哉?" 朱熹曰:"聖人以仁育萬物, 以義正萬民, 所謂定之以中正仁義也。天地、聖人, 其道一也, 天下之本在君, 君之本在心,
心之本在仁義。" 臣按:天有五行而總之者曰陰陽, 人有五德而兼之者曰仁義, 是仁義者人君修己治人之正道要術也。人君體天之陽以育萬物,
使萬物皆遂其自然之仁, 體天之陰以正萬民, 使萬民皆由乎當然之義, 天下之大, 無一人之不仁、無一事之非義, 天下於是乎平矣。 張載曰:"爲天地立心,
爲生民立命, 爲往聖繼絕學, 爲萬世開太平。" 臣按:《大學》之道, 其綱領在明德、新民、止至善, 其條目在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 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 要必析之極其精而不亂, 然後合之盡其大而無餘, 所謂全體大用之學也, 所謂聖神功化之極也。由物格知至而至於天下平,
則學問之極功於是乎備, 聖人之能事於是乎畢矣。是以《大學》一經十傳, 行其道於當時則有以爲一世立太平, 傳其書於來世則有以爲萬世開太平,
開之於萬世者即其所以平之於一時者也。蓋天地有形而無心, 所以爲天地立心者聖人也, 生民有命而不能自遂, 所以立夫生民之命而使之遂其生者則有待於聖人焉。籲,
聖人闡明斯道以立天地之心, 推行斯道以立生民之命, 自伏羲、堯、舜以來至於文、武、周公則然矣。不幸中絕而孔子繼之, 作爲《大學》經之一章,
曾子又述其意以爲十傳, 惜其有德無位不能立一時之太平, 而實垂之天下後世有以開萬世之太平焉。不幸而再絕, 曆漢魏、隋唐而不能振起, 至於有宋,
兩程兄弟始表章之於《禮記》之中, 朱熹又爲之《章句》《或問》, 眞德秀又彙經傳子史以填實之以爲《衍義》, 所以推而廣之、擴而大之,
使天下後世知《大學》之書無一理不該、無一事不在, 唐、虞、夏、商、有周之盛治居然可致矣。臣幼讀此書, 偶有所見, 晚輯成帙, 上塵聖聰, 儻見施行,
則臣雖死而生矣, 無任懇悃願效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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